池哲拍着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温暖的手指下是一片的冰凉,冷的像块冰。
他分不清这究竟是心冷还是冬日的寒风太过凛冽,只匆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就往住院部走。
他一开始走的很慢很慢,边走边想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如何安排,怎么和女孩说,什么时候去看关崎,要带什么去……
越想他的脑子越乱,一片混沌,然而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慢步,快步,小跑……最后池哲竟然在医院内跑了起来。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医院内药水混合着消毒液的味道从鼻腔灌入肺叶,连带的周围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了。
身后叫骂的人,走廊上端着饭菜躲闪的家属,似乎都成了幻影。
枪伤……住院……关崎……
“池哲!”沙哑而带着哭腔的声音。
池哲茫然的回头,一个纤细柔弱的身体扑进了他的怀里,他下意识的接住,那是女孩温热而柔软的身体。
“怎么办,爸爸的病情又恶化了,医生说如果撑不过,那,那……”女孩在哭,哭得很厉害,不是什么梨花带雨,当真正悲痛时,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形象,巨大的悲痛扭曲了她原本清秀而美好的面容。她哭得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痛苦与愤怒,但脸上的表情却又显得那样无助。
僵硬的站着,池哲望着女孩哭得一塌糊涂的脸,突然胡思乱想起来。
这是女孩最脆弱而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这时候他应该给女孩一个温暖的拥抱,用手掌包住她柔软细腻的小手,在她耳边温柔而坚定的安抚:相信他,一切都会没事的。再乘着女孩心房最弱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耐心细心用心的呵护女孩,帮她照顾老人,照顾弟弟,得到她家人的认同……
……这是关崎告诉他的。
那时关崎一手勾着他的肩,一手晃着杯中的酒,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和他谈着追女秘籍。带着淡淡酒味的温热气息暧昧的流动着,灯光昏暗,模糊了视线,沙哑而磁性的声音让他的耳垂一阵发麻。
“池哲,来,让我告诉你,女孩可不是那么追的……”隐隐的,他似乎又听见了关崎的声音。
关崎。
池哲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对,他现在应该留下来。嗯,按着关崎说的去做。池然是不会对他说谎,既然她说关崎没事,那就应该是真没事。
关崎不是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见过断手断脚上街的,没见过在大街上裸奔的。
嗯,他给留着自己的衣服。
池哲试着张嘴,然而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的要命。他笨拙的想要伸出手去拍女孩的肩膀,把女孩深深的搂在怀里,手试着动了几次,却像是有千斤重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嗯,姐姐不会骗我的,关崎应该没事的。
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睡着了?忘了?
为什么池然能知道?
或者……
这是所谓的善意的谎言?
如果是为了自己好,池然是肯定不介意撒谎的。
这个念头一起,池哲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他的大脑开始疯狂的告诉运转。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枪伤,如果是穿透还好,否则子弹会留在体内,甚至会在身体里游动,如果运气不好……关崎会不会……
所有的漏洞都被紧张和不安填满,他突然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池然猛然间推开女孩。
女孩惊异而又疑惑的望着他。
“等、等等,”池哲慌乱的从口袋中翻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信用卡。
他在女孩有些呆滞的眼神中把卡塞到了女孩的怀里。
“密码是你的生日,后六位,里面有六位数。如果不够我会再给你打钱的。我有一个朋友受了伤,我要去看他,就这样了,再见。”池哲的语速很快,正是午饭时分,在嘈杂的环境里更显的含糊不清。
等女孩回过神来的时候,见到的只是一个匆匆的背影。
“池哲!”女孩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声音近乎凄厉。
旁边的人都是一愣,池哲第一次听到素来温婉的女孩发出这样的声音,心里一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留下来,好吗?”隔着人群,女孩开口对着他说出近乎祈求的话语。这是池哲第一次见到她的姿态放的如此的卑微,他看的连心都似乎疼了起来。
可是……关崎……
池哲闭了闭眼,对着女孩的方向轻声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转身离去。
匆匆离开医院的池哲和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擦肩而过。
来不及换身衣服,从医院飞奔而出的池哲直接去了机场。大雪的天气,飞机晚点。隔着巨大的透明玻璃墙,池哲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终于有了整理自己心情的闲暇时间。
关崎,关崎……
他在舌尖重复了无数遍的名字,此时却显得陌生起来。
他在乎的人是关崎,但为什么会在乎他呢?
紧张和不安过后,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无理取闹。所以,他忍不住想给自己一个理由。
因为他也是和自己一样重生了?因为他陪伴了自己曾经的死亡岁月?还是因为自己……羡慕他?
是的,池哲羡慕关崎,因为在最初,在他的理想中,他是想成为一个关崎那样的人的。强悍,肆无忌惮,有着对外人而言神秘的职业,游戏人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