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钱慕锦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从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宋励就已经看出了她身上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地方。
冷静,理智,条理分明,思维谨慎周密。最让人难以忽视的,就是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狠劲和拼劲。敢想,敢做,敢当,这才是她。
宋大娘和宋老爹经过一夜的沉淀,再加上宋光那个认死理的劲头,怒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了。昨天是真的激怒了,可是今天这么一听,根本就是他们错怪了几个孩子。
宋大娘有些愧疚,也有些生气:“你说说,锦娘这孩子难道还把我们当外人不成?她是在为家里考虑,咋不和我们说清楚呢?”
宋怡一针见血:“娘,要是咱们老早叫你们不卖粮,你们真能听进去?”
宋老爹的烟斗照着宋怡的脑袋敲了一下,宋怡疼得嗷嗷叫,不敢说话了。
宋老爹叹了一口气:“锦娘这孩子,心思藏得太深,她要是早点把道理跟我们说明白,也不至于昨晚那么一闹腾。”
宋老爹说这话的时候,宋光却是想到了钱慕锦昨晚在房间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语气说出的那句话。
宋励不做评论。爹娘错怪他们固然不好,可是也是钱慕锦不说清楚在先。
东屋的房门开了,钱慕锦走出来的时候,身上换回了她第一天来家里穿的衣裳。
宋家人都围了过去。
宋怡:“大嫂!你真的要走啊!”
宋光:“锦娘!爹娘都知道了,你、你别走啊!”
宋励站在几步开外,看着依旧是神色漠然的钱慕锦,可是这么看过去,他又觉得她好像还是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宋怡和宋光都望向宋老爹,希望爹这个一家之主能说些话留住她。
宋老爹盯着钱慕锦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锦娘,你跟我过来一下。”
宋老爹这副俨然是要谈话的样子。
宋光似乎是担心爹还会说什么重话,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锦娘为什么要顶罪,为什么要惹父母生气,可那都是昨天的事情,今天要是跟昨天一样说不到几句就脸红脖子粗的,锦娘真的被逼走了要怎么办?
宋光还没开口,就被宋大娘瞪了一眼。宋大娘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儿媳妇:“去吧,你爹有话跟你说。”
宋老爹已经一个人走到后院,钱慕锦看了一眼老爹的背影,沉默的跟了过去。宋大娘把三个孩子全都拦住,不让他们跟着。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白折腾一顿!”宋大娘还有点生气,看着宋光和宋怡,恨不得一人一个暴栗。
乡里人成亲生孩子都早,宋光今年二十出头,宋老爹却四十不到。除了两鬓略微斑白,整个人看起来倒也精神。
宋老爹弯腰捡了一只小板凳,坐到了一堆竹子边。
这些竹子是他们上次编过斗笠的,宋老爹驾轻就熟的捞起一根柱子,一只手掌着木轮子,一只手把竹篾条嵌进去,不一会儿,一根篾条就编进去了。
钱慕锦站在一旁,地护士在看着宋老爹编斗笠,又似乎是在等着宋老爹发话。
“锦娘,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姊妹?”
钱慕锦垂了垂眼,“我忘了。”
宋老爹手里的活儿停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站在几步开外的儿媳妇,然后不轻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气着呢?”
这句话问钱慕锦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还气着呢?
一个简单的反问句,却并不简单。
就好像她的所作所为在宋老爹眼里就跟一个孩子在赌气似的。
钱慕锦显然不喜欢这样的设定,她皱了皱眉,语调冷清:“不是要赶我走吗?”
宋老爹怔了怔,旋即摇着头又叹一口气:“你啊!”他弯腰捡起另一根竹篾条,“跟宋光小时候一个样子。”
这个话题转换的有点快,钱慕锦第一次慢了半拍。
可就是这慢半拍的功夫,宋老爹缓缓开口:“宋光是个好孩子。他知道弟弟读书比他强,就一直一门心思的供着他弟弟读书。”
“他十岁那年,觉得下地干活来钱慢,就想跟着村里的猎户学打猎。可他才十岁,身子骨都没长全,我和他娘都不放心他,不准他去。那时候都快过年了,天气冷得很,山上的兔子山鸡都少,他还是瞒着我们往山上跑。”
钱慕锦目光闪了闪,眉头微微皱起。
宋老爹对从前的事情记得格外清楚:“结果他上山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我和他娘知道他上山,急的不得了,结果到了晚上,他都没回来。他娘差点吓得腿软,我只能找村里几个相熟的,趁着天还没黑上山去找他。”
“结果你猜怎么着?”宋老爹的神色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即便现在回忆起来,语气中还带着生气的味道:“这个臭小子根本没事,他打了一只兔子,跟着村里一个长辈去县城给卖了,用那点钱在县城逛了大半天,全买了米和面,这才回了家。”
小宋光的想法很简单,爹娘不让他去,他偏偏要去,他明明已经可以打猎,爹娘还是这么不信任他,所以他是故意到县城里去没有告诉他们,等到晚上回家,宋家二老都快急死了,他还嘚吧嘚吧的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
小宋光:看,我非但没事儿,还给家里买了东西,你们那都是瞎着急,早该相信我的!
钱慕锦听到这里,竟然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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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也许俺真的应该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