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在房间中洗漱完毕后走出来,就看到旅馆有很多警卫把守,瞧那军装的颜色是清军的卫兵。里里外外将旅馆看守起来,东面的房间整个被腾了出来,闲杂人等根本不能上去。
心中好奇,就问纪东阳:“师傅,这是出什么事了?”
纪东阳先前打听过了,只道:“听闻清军的付三少住在这里,所以整个旅馆都被警戒了。我们只管少说话,明天一早也就离开了。”
九儿点点头。
两人去大厅里吃东西,点了清淡的小菜和米饭。纪东阳是个谨慎的人,多事之秋,小心一点儿总没有坏处。就说:“快吃,吃饱了回房间里休息,没事就不要下来转了。”
九儿知晓其中厉害,埋首快速的吃饭。
吃过饭回到房间就准备休息了,却听到楼梯上一阵吵闹声,紧接着有人敲她的门板,是纪东阳的声音:“九儿,开门。”
九儿敞开门,只见纪东阳的身后跟着两个卫兵,肩膀上挎着枪,一副肃整模样。九儿犹自镇定,看了一眼,问纪东阳:“怎么了师傅?”
纪东阳说:“清军的付三少高烧不退,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他们听店老板说我略懂医术,让过去一起想法子。你过来帮我一下,打打下手。”
九儿连忙说:“好的。”
两个卫兵将人带过去,张孝全急得在门前打转,看到人走过来,远远的就迎了上去。眼风从纪东阳和九儿的脸上扫过去,整个人狠狠的一怔,最后竟定格在九儿的脸上,见鬼一般:“四小姐,真的是你?”
九儿目光从容的望着他,没有一点儿惊怯的模样,却也是极陌生的狐疑眼神。
看出张孝全唤的是她,摇了摇头:“你认错人了,我不叫什么四小姐。”
张孝全惊怔的看着她,一脸一眼的审视。
纪东阳马上搭话说:“长官,您的确认错人了。这是我的孙女,叫九儿,不是什么四小姐。”
可是那张脸却与林君含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他晓得总不会是林君梦。心中的疑惑被放到最大,但不是探究这个的好时候,一想到付江沅,马上道:“快进去帮我们三少看看,西医生看过了,打了针也吃过药,为何会退不下烧来。”
纪东阳叫上九儿进去。
床幔打开,借着房内的白织灯,九儿看清大家口中的付三少。眉目清俊得好似一副画,只是瘦,清秀乌黑的眉目微蹙着,薄唇也轻轻的抿起来,样子显得安静而乖巧。身上的军装没有换下来,料峭挺拔,而她看到他衣角的血迹,染成细碎的痕迹,像一朵朵的梅花,凌寒独自,凄艳的绽开着。她没想到,竟是这样好看的男子。
纪东阳在一边唤她:“九儿,去把毛巾沾湿。”医者仁心,无论是哪里的人,这会儿眼下的不过就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纪东阳从医多年,看出付江沅病得厉害。伸手碰触,身体滚烫,如烙铁一般,不由吓得吸一口气。
张孝全十分敏感:“我们三少如何?”
“这样热,人哪里受得住。”叫张孝全将他的军装解开,既然药物没有办法,也只能一遍遍的擦拭。
九儿端着水过来,见张孝全已经将付江沅的上衣解开了,军装下面是一件衬衣。而她目光闪烁了一下,不拘小节,沾湿毛巾之后帮他擦拭降温。
纪东阳替他把过脉后,去一边外间的桌子上开方子。张孝全跟着他走出去,等着叫人去抓药。
九儿到底是个女人,低垂着眼并不敢真的看他,只动作麻利的在他身上擦拭。毛巾很快便被蒸干,再重新沾湿拧干。隔着毛巾仍旧感觉到他的胸膛滚烫,这样一个人身上像燃着火,再不退烧,怕会活活的烧死。失神间,手臂忽然被人握紧,那样烫人的温度,却惊得她一个激灵。骤然抬眸,看到付江沅已经醒了,那双沉湛的长眸灯光下凝视着她。汗湿的黑色短发贴着额角和鬓角,清冷如玉的脸颊看起来尽是疲惫。这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渐渐的,却闪现异样的光彩,眸中的一丝诧异一时间竟欣喜如孩童。
“君含,君含……”嘴角漫漫的渗出笑,钩子微微上扬。神色温柔的滴出水来。九儿一阵心惊,就要抽出手来。却被他攥得更紧,只是没做任何过激的举动,就那样情深意重的盯紧她。轻音喃喃:“我就知道是你,君含,我就知道……”
九儿静静的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痴了一样。仿佛是没有意识的,只是烧得厉害,意识不清,便开始说胡说。
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有一伸手推开他。听他梦呓一般:“君含,我想你。你跑去哪里了?为什么找不到你……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从来都是你……”
手上微微用力,猝不及防的将她拉到怀里去,九儿轻“唔”一声,鼻尖撞到他的胸膛上,西药和着淡淡的香水味。她到底是慌了,却被他钢筋铁骨一般拢紧,痴恋的呢喃:“君含,君含……我想你……”
九儿捶打他的胸膛,挣扎着:“你放开,放开啊……”
纪东阳开好方子折回来,看到这一幕后,几步踱过来将人扳开,紧着将九儿护到身后去。再一看,付江沅眉目一瞌,再度晕死过去。或许至始至终就没醒来,只觉是梦一场。
九儿呼呼的喘气。
纪东阳回头:“没事吧九儿?”
九儿发丝凌乱,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等到张孝全再回来,一切归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