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离远,新鲜的泥土吐露出新的嫩芽,鹅黄和油绿的颜色渐渐替代了大地上覆盖的冰白与枯朽,为稍显宁寂的初春增添着生机。
随着天气逐渐暖和,外圈墙外的市镇也变得喧闹了些,比起往年来的更有活力。
“看来今年又要出血了。”
酒馆的露天阁楼层,长相阴柔的青年端着酒杯,向内坐在护栏上,扭着头往下看着越来越热闹的集市人流,语气里有点晦气。
“人家说的也没错,积点德。”
高大的青年坐在长桌边,脚踱在桌面上,一手拿着一块烤肉,一手拿着一把小刀,边切边吃,边说:“以前,过一个冬就要死上几万人,一些被吃掉,野狗,野兽,或者人,都吃,剩下的就烂在那里,等不冷了,清理、挖坑、烧尸、埋了,做肥料,都习惯了。现在嘛,有人牵头,给那些人一条活路,我们也省了心,反正拿多点拿少点,咱们也都这么过。”
“说是这么说,可让那婆娘摆了一道,就是不爽。”
“人家算厚道了,因为几年前的那单子事,她可是巴不得我们早死的。”
“嘁,她自己在外面偷人……”
“安利格!?”
“哼!”
“前两年不知道方杰为嘛非要那个女人,漂亮是十足有余了,可女人嘛,嫩也就那么几年,玩玩就是了,真的喜欢,放在家里当个花瓶显摆显摆,也就够了。”高大青年削去烤肉骨头上的一片肉,用刀片送到嘴里,咀嚼着道:“现在想起来,他才厉害啊!”
噗。
安利格倒进嘴里的酒水又吐了出来,冷笑道:“厉害有个屁用,现在还不是搬石头砸脚了?一个大男人,整天让个女人坐在脑袋上,亏他还有脸!”
“但是你不能否认,现在内圈是方家的了,而且以那女人和道姬的关系,稳当的很。”高大青年把剔除的干干净净的肉骨头丢到桌子上,刀子一甩,笃地插在安利格大腿侧边的栏杆上,看着他,冷淡地道:“我们三个从小玩到大,私底下说说没什么,不过难防隔墙有耳,以后不要说刚才那样的话了,因为,你,我们,现在都惹不起人家!”
嘁。
虽然满心不以为然,可安利格也没辩驳,不耐地哼哼糊弄过去。回过头来,他将手里的酒杯玩桌子的对端泼了过去,愤恼转移,骂道:“吃吃吃,死胖子,吃死你啊!”
嗞嗞。
油光反亮的一张胖脸从桌面上的一堆食物后面抬起来,咬着手里的肉馍,张口喷了一桌子的食物残渣:“刚,刚嘛?”
高大青年用湿布抹着手,唉声摇摇头。
安利格看着就觉得肚子撑得慌,骂也骂不出来,无力**地道:“佘风,你就不能想办法把这家伙塞进去护卫军里?你看他这个样子,迟早得胖死!”
佘风摆摆手臂,指指胖子空荡荡的右臂袖子:“护卫军不收伤残人士。”调侃着,他又颌颌首,喂了声,问:“朱判,给你安排个监军怎么样?不用操练,更不用打仗,每天就循例去巡视一两次,看谁不顺眼还可以整整他,怎么样?”
“布,不去。”胖子连连摇头,脸上的肉甩来甩去。
佘风用‘你瞧’的表情朝着安利格耸耸肩,让后者实在是没脾气了,抬手将手里的杯子丢到桌子上,乒地碎成几瓣
“当初那家伙为什么只是扭掉你的猪蹄,要拧掉你脑袋多好。”能傍上这样的朋友,安利格自认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不过骂完,忽然又回想了起来,当闲话地说道:“算起来,还得怪你这头胖猪,要不是你这家伙没事跑去惹那杂碎,我现在也不用受那女人的窝囊气!”
唿。
朱判翻着死鱼眼一口吞了嘴里的东西,辩驳道:“我是替你挨了刀好吧,不然就是你残废了。”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猪脑袋啊?”咧嘴一嗤,安利格走到桌子边又动手倒了杯酒,自言自语地道:“还好,那家伙早死早超生了,不然惹到那种疯子,睡觉都不安稳。”
啪地,佘风沉默着将擦脏的帕子扔回桌面。
三年前的大事件,造成的影响不单单是重新划分了内圈的势力那么简单,其中所遗留的最大问题,还在心理层面上。对于冥族,损失了一个大祭司,这本账肯定算上了人族的一份,神族不怕,但内圈里的权贵们在这两年里可是天天提心吊胆,害怕什么时候冥族会卷土重来,血洗领域圈。也正是因为如此,自从方家在实质上掌控了内圈的大权后,防备的工作诸如加固城墙、增强军备、肃清律法等等这样那样的事情,在最近两年里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事实上,方家能够获得大权,甚至力压黄贤,原本趁的就是所有人都惧怕冥族报复的心理。
你们怕是吧?没问题,都交给我,我可以确保你们能过上以往的那种优越奢靡的安逸生活,而且还不需要你们承担任何责任,一劳永逸——前提是你们必须放权。那个女人就是打着道姬的名号,以此威逼利诱,最终只用了短短的一年时间,将内圈攥在了手里!佘风嚼嚼嘴里的残肉,眼帘半垂。他其实不在乎这些,他真正担忧的,是那个男人。当然,如果如安利格说的,他已经死了,事情自然会好点……也就好点。佘风知道,自己的小命早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王八蛋。
佘风暗骂了声,越想越憋屈——自己纵容安利格和朱判去得罪那家伙,算是眼瞎了,可要不是你们三狗男女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