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篱从梦中醒来,小木屋里有些凉飕飕地,他睡不着了,起身从小木屋走了出来,来到药山的山顶负手而立。
两年前那一趟不可知之地之行,让他察觉到很多事情不对劲,也思索起很多事情。
他想到一千多年前,当他还是大祭司的时候,在堕民圣地的神殿里推算谁能拯救堕民,走出黑暗,他算出来的人,是一个跟他们在不同世界的小姑娘盛思颜。
那时候他只知道只要接回这个小姑娘,他们就得救了。
但是为什么是盛思颜,而不是别的任意一个人?
还有,为什么他那时候造出来的紫琉璃,可以打开时间和空间的通道,而现在,他却造不出来紫琉璃了?
不仅造不出来,而且完全不知道当年的自己,是如何将紫琉璃造出来成为堕民圣物的。
另外,为何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经过那扇接引门出入不可知之地,那些和他同样的族人,为什么只能进,出不来?
最后,为什么周慎远跟他说,不可知之地的时间出了问题?
中州大陆上世人仰望的长生不老原来不是福气,而是诅咒?
太多的疑问充斥在谢东篱的脑海里,如他这样博古通今的大能也想不通为什么。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他不能重现以前的成功。
他的目光投向南面,东元国所在的地方。
在那远处的万家灯火里,一定有一盏灯,是盈袖为他点的。
灯即是等,他不在家,她一定会留一盏灯等着他,直到他回来。
想到盈袖,谢东篱的唇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
但是转而想到云筝身上的紫琉璃残瓣,谢东篱又沉下脸。
那个紫琉璃残瓣,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在不可知之地的时候。听周慎远说过,当年他爹周怀轩引天火燃烧紫琉璃,已经将它化为灰烬。
那么云筝身上的紫琉璃残瓣,应该是在那之前。有人就从那紫琉璃上摘下了花瓣,养在紫玉佩里面了吧?如同琥珀一样,将它的生机包裹起来。
紫琉璃是认主的圣物。
它在云筝身体里,难道……云筝真的是紫琉璃之主?
谢东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再往前想。他的记忆根本回溯不到那么远。
最远,也就是他成为堕民的大祭司,开始为救赎堕民殚精竭虑开始。
在他成为大祭司之前,他是什么人,是做什么的,都是一片空白。
也许真相,就在那一片空白里?
谢东篱闭了闭眼,在药山山顶感受着天人合一的静寂和安宁。
让他好好歇一歇,然后想办法,从云筝手里将那紫琉璃残瓣弄出来仔细查探一番。
也许他能从中找到再造一个紫琉璃的方法。
他们需要紫琉璃。才能将困在祖地的那些族人接引回来。
……
云筝在进京城的时候晕晕乎乎睡了一觉。
睡梦中,似乎有人在争执,在窥视她。
她只能紧紧护着手腕上的紫琉璃,不让那紫琉璃钻出来。
许是她捂得太紧,紧到窒息的地步,那紫琉璃有一瞬间几乎气息全无。
连云筝都晕了过去。
她只觉得自己又来到了那一次窥见过的星空,看见一个娇俏美貌的少妇立在一个高大俊美、杀气四溢的男子身边。
两人正静静地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背对着云筝坐着,拿着笔似乎正在写字。
就听那美貌少妇低声道:“……怀轩,今日见到大祭司了?”
那名叫怀轩的男子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你说。大祭司是不是有法子救我们出去?”那美貌少妇抬眸看着她身边的男子。
只这一抬眸,云筝才瞥见她晶莹璀璨的明眸,竟是美得连天光云色都难夺其神的程度。
那是一双怎样美貌的眸子,云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赞美之词。
明眸善睐四个字在她的眸子面前黯然失色。
“娘。您真想出去?”另一个高大男子也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云筝心里一动,后进来的这个男子她认得,就是那一天在她梦里追问她是谁的周慎远,也就是大周的开国皇帝!
那他称为娘的人,岂不是大周开国皇帝的娘亲盛思颜?!
那她身边那个杀气纵横,眸光一扫就能震慑众人的俊美男子。正是她夫君周怀轩!
刚才她正是叫他“怀轩”啊!
怀轩!
那是怀轩!
云筝激动起来,她捂着砰砰地心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怀轩那一张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俊颜。
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能再次见到他……
只听盛思颜柔柔地道:“阿宝,你说什么话?我当然想出去。”
“娘,女人不都是喜爱长生不老,容颜永驻吗?您要出去了,说不定就不能一直这样年轻貌美了。”周慎远嬉皮笑脸地道,完全没有一点先前云筝见过的开国皇帝的庄重和端严。
盛思颜啐了他一口,“去!就知道胡说八道。”顿了顿,她又道:“娘不在乎能活多久,也不在乎是不是能长生不老。娘如今只有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周慎远好奇问道。
盛思颜微笑着将目光投向坐在他们面前的小姑娘的背影,“我只希望能够看到你妹妹平安长大,能够嫁人生子,享受常人有过的那种平凡人的幸福。”
周慎远和周怀轩一起静默了,两人把目光都投向那五六岁小姑娘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