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恬脚一软,就瘫倒在地上,冷声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不愿您活的糊涂,也不愿我自己活的糊涂。[t]夫人若要杀我,我杜卓没有半句怨言。”杜卓如此说时,望向苏落恬,目光澄明,心中却一次次念着狼女的名字。
他害怕,很怕,怕这一剑当真刺穿了自己的胸膛,让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狼女,没有报答自己老娘的养育之恩。
苏落恬踉跄起身,向他走了两步,探手拔出他腰间长剑……
然而这一剑,不偏不倚刺在了杜卓的肩膀上。
拔剑之时,鲜血四溅。
苏落恬没有丝毫犹豫和畏惧,拎着剑便朝门外走去。坚定而执着,带着肃杀之气。
杜卓只是蓦然无声地跟在后头。
苏落恬头也不回,朝着后山匆匆而去。
她在前头,一身素衣,手执长剑,血珠儿顺着剑身一滴一滴落上青石路。
杜卓捂着肩膀,跟在后面,面色惨败,衬得肩上大片血渍更加鲜红刺目。
晌午的阳光下,鲜血清晰而放肆地散发着浑浊的红光。小厮丫头瞧见这一幕,都忙着退避开来。
走了好长一段路,又爬了半天的山,杜卓方才瞧见前头一座坟墓,并不奢华,地势风水却极佳。他瞧见苏落恬踉跄着朝坟冢走去,近了才看清那墓碑上的字,正是穆羽峰的坟。
她站在坟前呆立半晌,“哐当”一声扔了手中的剑,蹲在坟边,十指探入泥土,一下一下,片刻就挖出一个洞来,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挖到双手血渍斑斑,竟咯咯笑了起来。
从晌午朗日高悬。一直挖到星罗密布。
杜卓就默默地望着,没有帮忙,也没有离开,肩上依旧在流血。
他无力支撑。坐在旁边树下,将袖子撕开,缠在肩膀上,用力一拉,仰头望着漫天星子,不知自己如此做是对是错。
月华如水,打在棺椁之上,苏落恬用力掀开棺盖,又是冷然一笑,此时。她一双手除了泥土便是伤口,暗红色血渍在月华下泛着冷光,一派肃杀之气。
只见苏落恬弯腰拾起长剑,跳到穆羽峰尸体上,一剑一剑刺下去。她不住地笑,喃喃道:“夫君……夫君……”
她面白如纸,黏稠的鲜血溅在脸上,一层一层,终于流成一条一条的血渍,顺着她如玉的面颊滑至下颚。
她终于有些体力不支,杜卓等得就是这一刻。见她闭上双眸就要倒下时,几步上前将她抱起,快步朝山下走去。
因为,他听到了几声狼嚎。
饿狼闻到血腥味儿,不过半刻便会组团来把活物都扫荡了,他可不想同苏落恬一起葬身狼腹。
如今。他对狼这种动物,有着非同寻常的畏惧,这与狼女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他将苏落恬安置妥当,见两个丫头早已吓得不敢动弹,就隔着一段距离吩咐道:“好好照顾你们夫人。她情绪激动。醒来时,身边万不能离了人。”
两个丫头这才点了点头。
杜卓纵身跃出窗子,身上伤口还在流血,刚刚一路抱着苏落恬疾走而回,伤口崩开,血流不止。
可这点儿伤不算什么,对一个杀手而言,只要没死,便不算大事,便是死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只是任务完不成,愧对杀手这俩字。
而今,他很怕死,心中一旦有了牵挂,生命便显得格外珍贵而不可丢弃。
在杜卓离开的日子里,每天过的平平静静却有滋有味。
花梓每每望着凝馨,都觉得好似回到了兰村。
她这一生,只在兰村的时候最快乐,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婆婆不愿她和凝馨离开兰村,当经历了生离死别,人心险恶,她终于知道,兰村真称得上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一方水土一方人,兰村山青水明,人心淳朴,你躺在漫山兰花之中,便觉得生命是宁静而祥和的。
只是,让她日日忧心的是,白玉曦去了哪?
凝馨见她花梓挺着大肚子时不时发呆,心中担忧,有大夫说,孕妇会得产前忧郁症,也不知花梓整日里都想些什么。
终于,一日夜里,风雨飘摇,花梓坐在窗边,望着油灯将窗纸映的昏黄,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如何才能让白玉曦消消气呢?”
凝馨早已猜出三分,花梓整日闷闷不乐,八成是因为白玉曦。
“再遇见他,说点儿好听的。”凝馨笑着将斗篷披在花梓身上,这时节用不上火炉,天儿又越来越冷,最是难捱的时候。
花梓裹着斗篷,挺着肚子走到案旁,研磨,执笔,鼓捣了半晌。
凝馨上前一步,她便喊着不许过来。
吓得凝馨只远远望着,不明就里。
过了有半个时辰那么久,凝馨坐在床边打着瞌睡,窗外狂风大作,雨水却不见多,耳畔风声猎猎,油灯微弱的蓝焰被窗缝透进来的风吹的七扭八歪。
花梓轻轻咳了两声,凝馨睁眼抬眸,就见花梓红着脸,手中捧着一张纸,上头是鬼画符似的一堆小字,还被修改的面目全非。
凝馨坐直了身子,花梓便磕磕巴巴念了起来:“曦哥哥,你知道吗?我一直喜欢你,我很想再为你暖一暖手,再吃你做的菜……”
“太直接了!”凝馨听懂了花梓念的是什么,遂摇摇头:“姑娘家,再委婉点儿。”
花梓拧着眉头想了半晌,又回到案旁,又画了半个时辰的符儿,自己看了看,似乎颇为满意,折成四方形小心放到怀里,凝馨笑道:“怎么不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