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走出靖王府,似乎耳边还能听见那“账房木”的惨叫声。
这下可好,苏简出了气,心中松快了不少,可是走在宽阔的街市上,面对人来人往,她又觉得十二分的茫然——这下可好,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向何处去了。
心底一个声音在问:永熙,你在哪里呢?
“小姐,小姐——”苏简听着耳熟,驻足回首,却见侯府的门房老田头从街道的另一边直奔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冲着她又大叫一声——“小姐!”
大街上不少人纷纷侧目,看被人称作“小姐”的男装娃子到底是大姑娘还是小伙子。苏简见眼光纷纷朝自己这里射过来,扁了扁嘴,心道,明日不晓得又会有什么八卦在天京城传开了。
老田奔得近了,对苏简说:“小姐,叫老田好找。侯爷请您回去,说是府中来了贵客,要您去招呼。”
“贵客?”苏简听了,默想片刻,突然双眼发亮,赶忙向泰武侯府赶去,一路冲进家门,直奔平日家中待客常用的前厅。前厅中却人影也无,一盏待客的清茶还放在桌上,苏简探了探,茶杯犹有余温。
“难不成,又来迟了?”苏简有些发怔。门外老田头却呼哧呼哧地赶上来,说:“小姐……你,你跑太快了……”
“老田——”苏简刚刚开口欲讯,老田头却指着前厅屋后,道:“侯爷,在那里……陪着贵客……叫你去……”
新起的侯府没有花园,而苏越又痴迷于他那些新奇作物的种植,于是挖空心思,在前院与后院之间,一处阳光很好的空地出,将铺地青砖都去了,自行开出了一小片菜地。那菜地极小极迷你,大约也就堆了两垄土。
苏简匆匆赶到那里,只见自家老爹苏越,穿了一身乡农常穿的直缀,用一块石青色的棉布包头,蹬着一双土布鞋,蹲在垄头,手中拿这一只小巧的铁铲,正在侍弄着一株不知什么作物。他一边将土浅浅地刨开,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对面的一个人聊着什么。
苏简的双目被阳光耀花了眼,她伸手挡住那刺目的艳阳,努力想看清那副面孔,却怎样都看不清楚。只是那一袭青袍却极刺目,似乎一直映到她心里去。
苏越“嘻嘻”一笑,站起身来,拍拍那人的肩膀,道:“正主儿总算来了!”又招呼苏简,“简简,别傻站着,王爷专程来看你的。”一边说着,他向后院走去,口中念叨着,“得多施点肥,土还是薄了点——”
那人静静地来到苏简身前,缓缓开口:“何寝不梦,何行不想。静言永念,行留神往。简简,你叫我好想——”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打在苏简心上,“何寝不梦,何行不想——”自分别以后的几百个日夜,自己不也是这般过来的?苏简抬起头,望着那副在心头刻画了千百遍的面孔,她努力地朝着他微笑,珠泪却滚滚而落。
他却有些慌神,手忙脚乱地去怀中寻帕子,口中道:“简简,你怪我不怪?”
苏简伸手去按住他的手,向他微笑,却极自然地说:“自然是怪的,永熙——”
他一欢喜,颤声道:“你再唤我一声!”
苏简依言又唤了一声,永熙低头见她那长长的睫毛上兀自垂挂着一两点晶莹的泪珠,心中怜意大盛,伸臂将小人儿揽到怀中,抚着苏简的脑袋轻叹一声。哪知小人儿在他怀中突然大哭起来,似乎要将积攒压抑了那么久的苦,在这一时三刻之中全部宣泄出来。
后来——
后来永熙只好向苏越借了一件外袍换上。
休沐日午后,秋阳极好,永熙向苏侯告了罪,只说带苏简去街市上逛逛。苏越自然无二话的,苏简的心思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会儿他只想将两个人都送出府去卿卿我我,免得打扰到自己的研究。
永熙与苏简两个,在天京城中,逛着逛着,又来到了繁华的左二厢之地。永熙指着街边一溜店铺,问苏简:“简简可还记得这里?”苏简点头,她自然记得,她在这里曾经跟当时还“不太熟”的七王永熙一起逛过街,还承蒙王爷不弃,获赠了一个天京城中少见的香椰,尝了尝这个世界里的椰汁是什么味道的。
永熙见了她双目放光的样子,知她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就埋怨道:“想不到fēng_liú倜傥的本王在你心中就比不上一只香椰——”说着他东张西望一番,却再没有找到那个出售香椰的摊位。他看了看苏简的样子,道:“饿了吧!”
苏简点了点头,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没带钱——”
永熙简直失笑,连忙拉着她的衣袖去了东巷坊。在那里两人进了一家小馆子坐下,点了点时令小菜,两碗面,又要了二角小酒,对坐而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回想起分别以来发生的这么多事,不由得相对唏嘘。
这一日休沐,大街上的人格外多,这间馆子里也坐了不少。永熙与苏简坐了一会儿,觉得不对。苏简只见斜侧面有一名王府侍卫服色的人,灌了几杯酒之后,竟在一旁地悲咽出声,他对面一人大约是他的同僚或是亲眷,在低声劝慰着,说了什么,那人就脸色大变,如骨鲠在喉,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
永熙凝神细听,却听不出什么,他见苏简听的津津有味,不禁奇道:“你听得见?”
苏简像看个白痴一眼白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使个眼色,然后凝神细听。好容易那王府侍卫模样的人结清了酒钱,被扶了出去,苏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