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听雪水榭,注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好戏。虽然令那些躲在幕后的主导者不满的是理应被捉奸的女主角冯小怜离奇没了踪影,但是这毫不妨碍这场戏顺利地上演。
“她呢?”高纬淡淡地问道,无论原因,宫女禀报的冯小怜的行踪和高长恭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一个巧合,他虽然昏聩,却并不愚蠢,自然已经猜到了某种最肮脏的可能。
“她……”高长恭犹豫了片刻。
高纬面无表情道:“进去搜。”
他此时看起来冷漠如冰雪,然而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在袖中紧紧攥着,指甲死死掐进肉里,可他却仿佛恍然不觉,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维持他的镇定。
“回陛下,水榭之内空无一人。”
没人注意到,高纬紧攥着的拳稍稍松了开来。
至少,这样事情还有一份余地。
至少,他还有原谅的借口……
“兰陵王,为何深夜你孤身在此处?”身后,穆黄花蓦然发问,语气威严,脸色不善。
高长恭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淡淡一笑,回道:“不过是随处走走,不知为何便迷了路,还请左皇后见谅。”
阎玉儿在穆黄花身旁,端庄地说道:“大概是席上喝多了醒酒罢,既然不见淑妃行踪,就不必追究了,还是找到淑妃要紧。”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搜查的宦官匆匆从水榭里走出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条,屏气凝神地递到高纬的面前。
“水榭请郎君一晤……冯小怜。”高纬看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她的字迹,他怎么会认不出。
再无疑问,后宫宠妃勾引当朝忠臣。这是宫闱之中一旦有了风声便立刻会赶尽杀绝的丑闻,就像是刻在了骨血之中的禁忌一般,是天家一触即死的逆鳞。
然而高纬没有暴怒,也没有疯狂。
他异常冷静。
“这冯小怜胆子也太大了。”穆黄花看起来有几分愠怒,神色一肃,“陛下,淑妃私会兰陵王一事已坐实,此事有关天家颜面,决不能姑息。”
阎玉儿有些震惊,连忙道:“我看淑妃定有什么苦衷。她平日素来文静,断不会行出如此有悖人伦之事的。”
“此等秽乱宫廷之事,传出去让天家威仪何存?”穆黄花冷冷道。阎玉儿脸色一白,知道她话中暗讽将男子扮成僧人带进宫的胡皇后,便再也不能言语。
有悖人伦,秽乱宫廷。
高纬闭了闭眼,再次攥紧了手心。
凛冽的寒风之中。所有人都在垂首等待他最后的命令。
穆黄花垂首躬身道,“请陛下严加处置,以儆效尤。”
终于,高纬微微抬起了手。
“阿嚏——”
就在这时,一个喷嚏声十分煞风景地响起,随后一个柔和而甜美的声音响起。“让一下好么?”
高纬回过头,看见层层包围着的侍卫像潮水一般向后退去,让出了一条路。而一身朱红色裙裳的冯小怜正朝他走来,浑身湿透却仪态万千,清美不可方物。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她就这样穿过重重侍卫宦官的包围,轻描淡写却又无比高调地出现了。
金蝉脱壳。釜底抽薪。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高长恭终于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知道这个少女如今能走到这一步绝非侥幸。
在大批人马即将包围水榭之前。原本浑身酸软无力的冯小怜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个问题是:“你会水吗?”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这个柔柔弱弱的少女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深冬即将冰封的湖中。
这样的做法自然不是逃避或是害怕,如果高纬当时打开门看到冯小怜与高长恭在一起,她很有可能没有说话的机会便以秽乱宫廷之罪论处,而她当时并不与他同处一室,至少将高纬的怒气降到了最低,争取到了让高纬冷静的时间。
如此急智,如此从容,如此毅力,让战阵上所向披靡的高长恭都为之动容,甚至有一丝……佩服。
他望向那个雪中一身红衣浑身湿透的少女,看着她薄雪轻雾之中微微扬起的侧脸,知道有一种女人并不妖娆,也不娇媚,却能于低眉轻笑间俘虏人心,让人无端想到两个字。
妖孽。
……
……
或许是冯小怜行走时的姿态太过优雅,表情还有着淡淡的微笑,所以当她站在高纬面前时,穆黄花有些厌恶地皱起眉,“既然自投罗网了,也省了功夫。来人啊,将这罪人拿下。”
于是侍卫便冲了上来拿住她双臂,若是别的女子这时大概就要哭喊着“冤枉”了,她却只是对着高纬平静地说了一句话,“你说过会相信我的。”
高纬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却没有看她,只是侧着脸看着别处,表情冷硬疏离却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冯小怜看到他的手紧紧攥着,双唇紧抿,心中没由来地一恸。
“我没有。”冯小怜走上前几步,轻声说道。
高纬浑身微微一震,终于看向她。
闪烁的灯火之中,他漆黑的眼眸像是倒映着星辰,脆弱得随时都会支离破碎。
冯小怜静静地回望他。
谁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条件的信任是多困难,更罔论一个多疑敏感脆弱得要死的皇帝,然而他沉默了许久,忽然伸手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冷得瑟瑟发抖的冯小怜身上,说道:“是谁陷害你?”
穆黄花蓦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高纬,阎玉儿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