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夜,落雪稍稍停歇,原本皎洁的月色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倒映在湖面上的月影也黯淡了下来,让这个寒冷的冬夜平添了几分云谲波诡。
“荒谬,莫非一句信口雌黄便能攀诬皇后?”
面对小宫女的指控,穆黄花的面色一下子便难看了下来,只是她神态却依然从容,微微扬起下颌,看向冯小怜,“怎么,淑妃,你难道也听信一个宫女的一面之词?”
冯小怜看了一眼那个宫女,嘴角微微扬起,“左皇后放心,我绝不会冤枉无辜,只是既然有人指认,不妨请芳菲过来对质一番,也好还你一个清白。”
“无妨。”穆黄花的面色看不出喜怒,然后侧头示意身后的芳菲上前。
芳菲此时正是一脸惊怒,她上前狠狠地瞪了那小宫女一眼,才愤愤道:“我没有见过这个小宫女,也从未指使她去干过什么事,请淑妃明鉴,请陛下明鉴。”
“就、就是她!我没记错,就是她!”那小宫女忽然冷不丁指着芳菲大声叫道。
不知是因为蒙受冤屈亦或是做贼心虚,芳菲看起来也是极为害怕,冲上前劈脸就给了她一巴掌,气急道:“你再血口喷人?”
侍卫上前把芳菲拦在一旁,而那小宫女原本瘫在地上,此时不知哪里来了勇气,手脚并用地爬起身跪在冯小怜面前,一边恨恨地看了眼芳菲,一边颤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秀气的荷包,“这、这就是那个宫女给我的银子……”
冯小怜看着那荷包,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这上头绣着沉香殿的纹样,看来这宫女所说不假。穆姐姐,原来是你要陷害我。”
话音刚落。场间气氛为之陡然一落。
芳菲面如土色,扑通一声便跪在她面前,哭喊道:“淑妃,左皇后是无辜的。不是她指使我的,是我胆大包天来暗害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阎玉儿左右看了看,柔声劝道,“淑妃莫要心急,兹事体大,也不是一时便能查明。不如明日……”
“人证物证俱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冯小怜叹了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高纬。
高纬微微一怔。沉吟片刻,道:“将左皇后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穆黄花始终从容端庄的表情终于破裂,脚步微微踉跄,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见高纬如此轻率决定,阎玉儿急忙道,“陛下……”
高纬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让侍卫径直押着面色苍白的穆黄花和芳菲离开,然后拉着冯小怜的手转身离开。
刚走了几步,高纬忽然回过头看着高长恭。淡淡道:“兰陵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高长恭眼眸微微闪烁。
“是,陛下。”
……
……
“阿嚏——”
回到寝殿的一路上,冯小怜的喷嚏几乎都没停过。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与水有缘。初初招惹是非便是因为救了溺水的宇文邕,这回更是在冬天的湖水里尝试了一下自己耐寒的极限,要是她在湖里再多待上一会儿,她可能直接会被冻死在湖里。
一进殿里,宫人便脚不沾地开始忙碌了起来。一边从未熄灭的炭火烧得等旺些,一边烧着热水准备着浴汤。整个寝殿里温暖如春,让冯小怜冻得几乎僵硬的躯体终于重新有了活着的感觉。
“淑妃,请用姜汤。”
宫人恭敬地端来了姜汤,冯小怜皱着眉头拒绝,高纬拿过厚毯子将她牢牢地裹上,然后接过姜汤亲自喂到她嘴边,试图用皇帝的威严让她就范,“听话。”
“没事的……”还没说完,冯小怜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显然不是没事的样子。
高纬看着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语气却硬邦邦地说道:“堂堂皇妃,天寒地冻地竟然往湖里跳,这种事恐怕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我觉得我很机智啊。”冯小怜洋洋自得说道,不过下一秒便垮下了脸,“不过真的很冷……咳咳……”
高纬忽然笑了起来,“不是方才人前还装得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将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么?”
“其实当时一直都想打喷嚏来着,忍得好辛苦。”冯小怜苦着脸说,然后笑嘻嘻地道,“不过当然没有骗到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啦。”
这时宫女上前说道:“淑妃,浴汤已备好了,请沐浴更衣。”
“不用了,帮我拿一身新衣裳就好。”冯小怜轻轻咳了几声,拿开披在身上的厚毯子,接过高纬手中的姜汤一咬牙仰头喝干,然后龇牙咧嘴一副快要死了的表情。
宫人愕然,“淑妃?”
高纬微微皱眉看着她,语气充满了不赞同,“你的身子受不了的。”
冯小怜站起身,朝着高纬莞尔一笑,“陛下,走,去看一场好戏。”
……
……
不过片刻的功夫,才停歇了一会儿的雪又开始落了下来,子夜时凛冽的空气结成了冰,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在黑暗中荡开,那样的慎重,仿佛每一步都踩踏着快要碎裂的冰凌。
这个跌宕起伏的夜晚似乎已经结束了,提心吊胆了一夜的宫人们终于心有余悸地进入了梦乡,偌大的空旷的皇宫仿佛陷入了死寂,时不时走过两列巡梭的侍卫,肃穆得如此时冻结成冰的寒夜。
侍卫换班交接的间隙,一个纤细的身影一闪而逝。
薄薄的雪雾之中,她小心翼翼地经过一个又一个转角,动作并不敏捷,反而有几分仓惶慌忙的意味,她四下顾盼着,然后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