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8月22日,荣飞在曹俊斌陪同下来到北阳重型机械厂报道。荣飞拎着包了一层塑料布的行李,曹俊斌背着个挺大的旅行包,在厂门前下了公交车,曹俊斌第一次来,重机厂门庄严的布置给其极强的震撼。
重机厂的大门朝东,门前是一个开阔的广场,广场两边立了两排铁制的标语牌。广场居中的大理石台基上立着三座旗杆,中间是国旗,左右各一面厂旗。门两边各有一个巨大威武的石狮。拱形的顶部嵌着四个红色的大字“北阳重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拱形的门洞望出去,一条笔直的水泥大道伸向西方,遥远的远处有一排横挂的标语,因为距离过远,有些近视的曹俊斌看不清内容。最令曹俊斌震撼的是路两边的两排大树,整齐,笔直,犹如两排挺立的哨兵。树冠遮住了天空,在炎热的夏季给人以视觉上的清凉。
“很气派啊。”曹俊斌赞叹道,“看来你有先见之明。怪不得你拒绝了市政府的位子来这儿,果然是他妈的气派。早知如此我也来重机了。央企的气派就是不一样。”曹俊斌已经在东城区上了班,今天是请假送荣飞报道。
荣飞没有说话。面前的场景让他感到亲切,记忆里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再次出现在现实中,那种感觉难以言述。
“你想什么呢?”曹俊斌见荣飞发呆。
“没什么,想起些事情。”荣飞笑笑,“走吧,进去吧。”
跟门卫说了情况,看了荣飞的派遣证,门卫挥挥手放行了。荣飞领着曹俊斌沿着大路朝西走,曹俊斌说,“得问问,人事处在他妈的哪儿啊?”“我知道。你跟着我就是。”荣飞领着曹俊斌加快了步子。厂区的温度比外面至少低三度,走在被树荫遮盖的路上,身上的汗一下子就落了。“绿化真好。我在北阳还没见过如此好的绿化,就像花园似的。”曹俊斌一直看四周的树木,除北方常见的松柏杨柳榆槐树外,还有很多不认识的高大乔木。整个厂区几乎都包裹在一片苍郁的绿色中。所有的建筑都整饬一新,屋顶漆着蓝边,窗户都是白色的,仿佛是新盖的楼房。曹俊斌赞叹,真他妈有钱,军工企业就是他妈的不一样。荣飞却晓得此时是该厂历史上最好的时候,军品任务饱满,部里下达了企业整顿的标准,搞企业达标,北重刚刚通过了部里组织的验收。企业所有的角落几乎都尽最大的力量收拾过了。
向西走了约150米,右面出现一幢灰色的四层楼房,门口挂着“中国共产党北阳重型机械厂委员会”和“北阳重型机械厂”一红一黑两块大牌子。“就是这儿了,”曹俊斌说。荣飞当然知道就是这儿,梦境里他可是在这幢大楼里生活了十几年。
荣飞走在曹俊斌前面,进了楼道直接向右拐,敲开一间挂着“调配”牌子的房间。
“你小子好像来过似的。”曹俊斌见荣飞脸上挂着莫测的微笑。
“你好,我叫荣飞,来报道的。”他将派遣证交给面朝房门坐着的一个头顶微秃的中年人。中年人抬起头,做了个请坐的姿势,然后翻开一个卷宗,手指在上面划着,“哦,在这儿了。北阳工学院机械系,对吧?”
“对。”
“欢迎你。这位是?”
“他是我同学,送我来报道的。”
“这样。你们这批大学生的分配要统一研究,今天就算报道了。我带你去安排住宿,然后等领导研究。”他站起身,“认识一下,我姓肖,肖永兴。”
“你好,肖科长。”荣飞双手与其相握。
“小伙子不错。”肖科长笑眯眯的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等等,肖科长,我能看看今年报到的学生名单吗?”这个时候报到绝对算是晚的了,荣飞想邢芳此刻已经来了吧?“你说谁吧,都在我脑子里装着呢,对了,你们学校还有学生来啊,让我想想,对,单珍,不是你们校友?”“是,还是同班呢。”曹俊斌笑着说。肖科长显然误会了荣飞的用意,以为他在寻找单珍,“单珍分配到理化计量处了。她可比你来的早,上个月就报到了。”荣飞忍住自己冲动的情绪,“没什么,算了,该找到的都会找到的。”他微笑着说。
带着他们出了办公楼继续向“密林”深处走,一路上给他们讲解着各个建筑的“所有者”,“这个是技术处。那是科研一所,那栋二层楼是供应处------”
初入社会的青年容易被企业“大”的表象所迷惑。企业的大不在于拥有多少装备,占有多少土地,拥有多少职工。而在于市场地位。可惜这个道理对于此时的大多数中国企业来讲还不晓得,上级仍在为企业评级划类,分为特大型,大型一类,大型二类,中型等。分类的标准是固定资产和职工人数二项指标。贪大求全的思想在企业界仍占主导地位。1984年,北阳重工拥有职工9 人,占有固定资产(不含土地)75000万元。是大型一类。
曹俊斌的赞叹声响了一路。荣飞理解他的心情,此时的政府机关一般工作人员的福利尚不如企业。荣飞记忆里北阳市的许多权贵子弟以到北重工作为荣,但到了八十年代末期他们就走的一个不剩了。
“你好像不高兴?”曹俊斌见荣飞一路上没有什么喜悦的心情,有些不解。
“大未必就好。”荣飞淡淡地说。
单身宿舍专门给大学生辟出一幢二层楼,原来是职工医院所在,82年北重修了新的职工医院,这儿就叫大学生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