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凌熙刚来到大雍国时日不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皇帝出行的阵仗。
当然,一众贵族也不是能常常瞧见皇帝出行,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是罕见。
凌熙美眸轻抬,黑瞳深如古井,眸光明若流波,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一瞬不瞬地瞧看着前方。
她本来以为皇帝这一次属于随意出行的情形,毕竟皇家一行来得非常突然,那么这一队人马会较为精简,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一眼望去,仪仗扈从,前拥后簇,众人居然一同来到了袁府的后花园内站定,那排场相当讲究。
不过,凌熙在车马一行中并没有看到什么明黄色的身影,也没有看到众多的宫女跟随。
凌熙依稀还记得,在凌氏博物馆的古籍中曾记载着:“大驾卤簿”必须由先导的仪卫与先头仪仗队引驾,还有三五辆车驾开道,而后部则由皇家的鼓吹组成,且前后都要有行步甲队的护卫们来护驾。
眼前的这一幕,果然与记载中是大同小异。
但见先导士兵们拿着十二面锦字龙旗,左右站开,小黄公公站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指南车上站着一个金色的铜人,接着便是白鹭车,鸾旗车,辟恶车等等,总共有驾士十四人,如此隆重的出行阵仗,煞是罕有。
车队一停,其内一辆舒服的软轿从车上由八人抬出,径直走了过来。
那软轿子是绣着龙纹的锦帛制成,遮挡在人前的薄纱却是淡黄色的。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坐在软轿内。
众贵族也瞧得有些吃惊,小皇帝明明身子不好,很少出门,就是早朝也很少出现,今儿居然破例来到了袁家,所以说这种皇家阵仗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黄公公立刻叫道:“圣上驾到,众卿还不行跪礼?”
虽然如今大雍国的皇权没落,权势已被诸侯还有朝中重臣所分,但毕竟这天下还是大雍国的天下,天子还是大雍朝的天子,泱泱华夏,自古便注重孔孟之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绝对不可逾越,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众贵族回过神来,全部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都跪了,袁家人方才回过神来,若是他们还直挺挺站着,那一定是对皇族赤裸裸的不敬了。
其罪当诛!
于是,袁家众人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凌大小姐的动作虽然不快,却并没有比袁家人慢多少,凌熙并不是迂腐之人,能屈能伸,懂得入乡随俗,平日里能少一事则少一事,于是她蹲在人群中一动不动,就像一株幽暗的曼珠沙华静静绽放着,这时候她忽然体会到这裙子宽大的好处了,只要自己这么蹲着,便无人能看出其中的玄妙来。
此情此景,她便破天荒地喜欢上这条宽大的裙子了!设计很合理。
当然,众人中也只有一人可不跪,那便是白泽公子。
他贵为帝师,当然是连皇帝也要对他尊重三分的。软轿子内的少年皇帝轻咳几声后,则是对着阁楼珠帘的方向微微一礼,但见阁楼帘后珠翠轻晃。一道如玉如雪的白色身影,宛若冬日最清雅的浮冰碎雪,那颜色无法磨灭。
众人拜见过皇帝,眼下都弯着腰身,无人敢起。
淡黄色的纱帘之内,隐约感觉到小皇帝的视线扫过众人,深深凝视着众人,注视的时间略有点长,仿佛要看清楚这些人中究竟有谁是狼子野心?
“皇上。”小黄公公连忙出声提醒,毕竟这些人跪的时间有些太久了。
“众爱卿平生。”软轿子中的声音清雅,略带一点稚嫩的气息,顿了顿,却又忽然咳嗽了起来。
“谢圣上。”众人回答,眉宇间有几分阴沉之气,接着轻轻舒了口气。
“袁公,你家办寿宴是喜事,为何没有告知朕?”那少年天子的声音再次传出马车,只是略微带着一些咳嗽后的轻颤与不满。
“圣上,还是由奴来替您传达吧。”小黄公公对着少年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好,你说。”少年天子拳头放在唇边,轻轻又咳嗽了几声。
“圣上。”袁公连忙摆出一副无辜且茫然失措的表情,面上僵硬微笑,说道:“圣上见谅,这次寿诞其实只是臣的家宴,本来不想劳师动众,只想邀请来亲朋好友,怎知道这些昔日的同僚与袍泽们一传十十传百,非要过来一聚,而且臣不敢劳烦圣上大驾,毕竟家母的年纪大了,从来没有机会得见天颜,若陡然瞧见圣上到来,只怕她太过激动,情绪上承受不住而昏厥,有道是自古忠孝难两全,臣也是万般的无奈啊!”
真是好理由!凌熙心想此人一定是擅长兵法的,只可惜没有用到正途上去。
“袁老太太的身子看来不好。”小黄公公出言说道。
“是不大好,筹备这次寿诞,其实也是希望她老人家高兴一些,便能够长命百岁。”袁公甚至流露出一副想要冲喜的模样。
“扯淡……真他妈扯淡!”白千风却见不得这副模样,从嘴里憋出一句。
“袁公,圣上听说今儿是袁老太太的寿诞,觉着要体谅朝中重臣,更要爱屋及乌,所以圣上这时候就亲自前来送礼来了。”小黄公公笑着说道。
“臣诚惶诚恐,万分感谢圣上。”袁公笑了笑,笑得仿佛是感激涕零,实则却是不情不愿。
他暗自腹诽:那个无用的病秧子帝王,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偏偏出现了,实在是让他感到措手不及,而且这个事情又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