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铣对于来护儿的分析,自然是非常认同,花花轿子人抬人地捧道:“将军所见甚是。若不是老将军眼光犀利,第一时间便看出宇文化及之所以滞留江都不跑,是为了筹措漕船运输太仓军粮北去的话。孤又如何能做出如此布局,在渡江后区区数个时辰之内就做出逼得宇文化及不得不主动求野战的契机呢?此战无论如何取胜,老将军都是首功呐!”
来护儿很知进退。虽然当年他去职之前是淮海行营总管、大隋讨伐高句丽的海路军主帅,而萧铣当时只是他的监军。理论上比他略低;可是如今经过数年发展,他当然知道萧铣才是朝中巨擘,而且他都六十五岁开外了,萧铣才三十二岁,整整差了一倍的岁数,前途当然不能比了。所以如今只是很恰到好处地扮演好一个统筹顾问的角色,并不会对大军用兵直接指手画脚。
……
吴公台对面数千步,宇文化及的骁果军也列开阵势。旌旗鲜明,兵甲耀日,骁果军作为杨广筹建的嫡系新军,多年来装备给养都是第一流的待遇,除了萧铣给他自己的嫡系部队开小灶的特殊装备骁果军拿不到之外,其余只要是大隋朝廷官军有的,骁果军都有。
大军列阵站定,倒也军容严整,而且听着士兵们的呼号与鼓角之声,士气军心绝对可用。全然没有此前一些人预想中的那种“因为弑君从贼事件的影响,让士卒普遍士气低落,觉得自己不是正义之师一方”的情况。
阵前一排将领。自然有宇文化及本人在内,今日之战非同小可,他当然也要亲自督战。观察了两军阵容,他对于自己一方的精神状态还是很满意的,不然今天也不会敢来应战。
宇文化及并不是没有防备过萧铣军利用水师之利占取先机,所以其实在萧铣军迂回包抄江都东北面的邗沟河道之前,宇文化及已经采纳了手下将领司马德戡的建议,以定点沉船的战术,让人勘测并针对性在邗沟运河沟通长江的河口位置。精确凿沉了十几艘战船,以图用暗礁封死萧铣军的战船从长江进入邗沟的企图。
在宇文化及与他的幕僚和将领们看来。靠沉船制造的暗礁当然不可能长久地挡住萧铣的水师,因为萧铣完全可以花时间慢慢派水师清除障碍。短则五六天,最多七八天功夫,就能清理出河道来。但是在宇文化及看来,只要多迟滞那么几天陆上决战的功夫,他就能把江都的粮食转移出去相当一部分,为他后续的北归途中行粮做好准备了。到时候虽然依然不免被萧铣咬住衔尾追杀、可能要以精兵断后死战几场,但终究可以留下退路。
可惜的是,宇文化及终究还是没料到萧铣的胆识——哪怕战船暂时进不了邗沟,萧铣也没打算花这几天的功夫去疏浚河道,而是直接用秦琼麾下的陆军骑兵沿河追击,登陆后不到两个时辰就烧毁了一小撮江都城东北邗江口渡头上,宇文化及军没来得及收拢转移的漕船。
要知道秦琼的骑军只有两万规模,而且如今还不满编,而江都城内宇文化及理论上是有十几万大军的。宇文化及一直以为南军只擅水战、北军精于陆战,所以在江都城内屯有雄兵的情况下,萧铣定然是不敢以猩快速行动的偏师孤军迂回的,所以才没防备秦琼的包抄快攻。
萧铣带来的江东兵,除了当初要去岳阳郡平叛的六七万人之外,只有不到五万留在丹阳和京口的本地部队援兵,以及沈光那里带出来的骁果军江东兵部队。也就是说总人数还是弱于宇文化及那十七万骁果军的——萧铣如今明面上还是不知道樊文超的河洛兵是不一定和宇文化及一条心的。
兵力比守城一方少,还敢摆出全军分兵包抄,要彻底包围吃掉敌人的架势,这当然会让宇文化及意想不到——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只有攻击一方人数远超守军数倍的时候,才会打得这么激进,哪有面对人数优于自己的敌人时都这么猖狂摆出一副要把敌人一口吞掉架势的呢?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萧铣太过托大,丝毫不通兵法。第二种,就是萧铣对于自己所占据的大义名分地位太过自信,自以为自己占住了绝对的士气和人心制高点,所以只要一决战、一死战,就能让宇文化及的叛军打得人心离散,纷纷倒戈,出现牧野之战时那样以顺诛逆的局面。
萧铣在高句丽和雁门郡都是打过硬仗,立过大功的,军功绝对在宇文化及这个靠父荫的将二代之上,所以第一种可能性实在是不大。宇文化及与其幕僚思前想后,也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不过,宇文化及自认为,萧铣的这种信心一定是托大了,萧铣肯定不知道,如今骁果军当中的关陇兵对南方军民的地域仇视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他们已经不看朝廷的大义名分了,只为地域优劣和迁都、阻挠其回家而战。所以宇文化及自问他的部队凝聚力是可以的,既然萧铣要速战,就给他速战好了。
……
“对面阵中,可是弑君之贼宇文化及?大隋皇帝钦封梁王萧铣在此。有些言语,对面将士听真:宇文化及弑君谋反,罪在不赦,尔等大多数未曾与谋,只是被裹挟其中,今日若是反正归来,朝廷尚可既往不咎,切勿自误!”
萧铣站在吴公台上,握着一个铜皮喇叭形的筒子高盛喊话,旁边还有数十个大嗓门的骂手跟着嘶吼扩音,把他的话远远传出去。
宇文化及的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