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选的这个宅子,后院里有一个地窖,是以前主人家用来放过冬蔬菜的。
荣景瑄和钟琦从玄音的厢房出来,就看到钟琦和宁远二十站在外面。
两月不见,宁远二十更黑了一些,看起来越发结实有力,想必真正的军营操练让他成长起来。
见到二人出来,宁远二十恭恭敬敬行了一个荣氏族礼:“主上。”
荣景瑄点点头:“二十,许久不见,这一路辛苦了。”
宁远二十低着头道:“这是属下应当做的。”
荣景瑄没再说别的,跟谢明泽一起往后院行去。
谢明泽注意到,宁远二十这一次没有跟钟琦较劲,反而错后一步,让他先行。
钟琦年纪比他大,职位跟他相当,他礼让一步才是应当。
谢明泽暗自点头,等出了院子,便问:“刚才钟督事跟你说了暗哨的事了吗?”
宁远二十抱拳道:“钟督事已经吩咐过,属下也命人即可启程,一定办好这趟差事。”
“恩,这一路他起疑心了吗?”荣景瑄问。
“并未,属下跟世子说要暗查敌情,请他先行过来协助陛下。”宁远二十毫不迟疑回答。
荣景瑄没说话,背着手一路来到后院。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重活那么多次,面临国破家亡生离死别,经历了无数磨难,亲眼看到谢明泽惨死自己眼前,又把重新复活的他抱在怀中。可他却还从没有面对过背叛自己的叛徒,这个人是他从小到大的至亲好友,还是他曾经认为的得力属下。
他沉默着,想着自己要跟他说什么,要跟华静姝说什么。
他也想问问他,到底为了什么?
谢明泽走前两步,突然握住他的手。
“景瑄,那不是你的错。”谢明泽突然出声安慰道。
这是第一次他在外人面前主动握住荣景瑄的手,主动表现出最亲昵的姿态。
荣景瑄心头一热,恨不得就这样把他紧紧搂紧怀里,哪怕他还什么都没说,谢明泽也明了他的心。
于无声处,心有灵犀。
四人很快就到了地窖门口,外面正守着一小队士兵,见到荣景瑄和谢明泽立即行了军礼:“将军。”
荣景瑄点点头:“辛苦了,先去用膳。”
等兵士们迅速离开,荣景瑄便低头去看那块斑驳的木板。木板上的铜门环已经生锈,月色下泛着橘红的光。
“打开吧。”荣景瑄长叹一声,终于决定面对这个背叛自己的“旧友”。
钟琦上前拉开了木板,递过来一盏油灯。
荣景瑄低头往里面看,只见地窖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刚想下去,宁远二十却突然上前两步:“主上,请让属下先行。”
荣景瑄没多坚持,等他跟钟琦都先下去点好油灯,这才缓步走了下去。
越往下走,昏暗便侵袭而来,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荣景瑄走到地下,发现这里也不过客栈的隔间大小,而且空间十分逼仄,他生的高,如果站直恐怕要顶到发髻。
一个模糊的黑影缩在墙角,低头不语。
宁远二十搬了一条长凳过来,摆在他身后:“主上请坐。”
荣景瑄和谢明泽一起坐下来,盯着郁修德看。
钟琦和宁远二十沉默对视一眼,钟琦留在两位主子的身前,而宁远二十则过去拽郁修德。
对于叛徒,他们从来都不客气。
哗啦啦一阵金属拖地的刺耳声响起,荣景瑄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手上脚上都扣着镣铐。
宁远二十毫不费力把他拖到荣景瑄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紧紧拽着他脖子上的锁链。
荣景瑄静静看着他,昏黄的油灯下,他曾经英俊的面容模糊不清,只剩下破碎的影子。
在他脸上,他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值得赞美的地方。
现在看他,只剩下丑陋与不堪。
“礼正,你知道为何单独把你压在这里吗?”荣景瑄终于开口问道。
礼正是郁修德的字,和他的名字一样,都是安国候亲自起的。修德礼正,这个名字里包含了安国候对他的所有期望。
郁修德面容晦涩,闭口不言。
荣景瑄没有再说什么,他突然觉得跟他说话都污了口鼻,他觉得恶心极了,心绪也跟着乱了起来。
谢明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却问郁修德:“礼正兄,你这样做,考虑过尊夫人吗?”
郁修德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用曾经清亮温和的眼睛紧紧盯着谢明泽。
谢明泽毫不惧怕他的视线,他淡定自若坐在那里,腰杆挺直,仿佛一柄长剑,又似一卷长书。
郁修德渐渐颤抖起来:“姝儿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谢明泽抓得很准,他一句话就逼得郁修德开口,也让他害怕起来。
一个囚犯如果没有弱点,那他们便很难问到任何线索。
荣景瑄明白了谢明泽的意思,突然嗤笑出声:“她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郁修德咬牙道:“怎么没关系?她是我的发妻,陛下……看在我们从小认识的份上……”
“哈哈哈,真好笑啊礼正……兄?你背信弃义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她是你的发妻?你给出线索让人埋伏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是你的发小?”
“看在我们从小认识的份上,所以第一个就要杀了我们吗?”谢明泽接过话头,淡淡道,“礼正兄,泽弟真不知道是骂你无耻还是龌龊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