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空本该碧尘如洗,不过那天晚上的夜色,却实在显得极不正常,我从家门口走出来的时候,特意抬头看了看天,发现整个月亮都在这时候呈现出了一种惨淡的红,如同包裹在一团血气之中一般。
呼!呼呼!
夜里的风很大,也很凉,尽管我用力地裹紧了披在身上的袄子,却同样能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般的寒意,正顺着全身的血液游走,冻得我直打哆嗦。
狗日的天,好冷!
我白天本就掉进了冰窟窿,虽然仗着年轻抵抗力足,没有立刻感冒,不过身体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刚刚走出家门口,那喷嚏便跟连珠炮似的,走一路打一路。
往外走了几分钟,我突然停下了脚步,接着头顶上投射下来的一丝夜光,打量着村里的环境。
安静,太安静了!
平日里的田家寨子,虽然一到深夜便会陷入一片静谧,然而村里人养的狗却很活跃,偶尔几声犬吠还是能听到的,不像今天,安静得只能听到我自己的脚步。
山里孩子胆气足,虽然明晓得情况有些不对,却也没能完全吓唬到我。
我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棉袄,加快步子朝前走,在转过几条岔路的时候,感觉到周围的白雾明显又加重了几分。
脖子后面不断传来凉意,好像有人在后面对我吹气,促使我脊梁骨上的汗毛倒立,跟猫尾巴一样竖起来。
我猛地一转身,除了村口那段孤零零的养肠小路,蜿蜒曲折地通向我家门口,并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东西。
“这风吹得也太邪乎了,”
我伸手揩干额头上的冷汗,回过头,刚打算继续往前走,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下重得如同灌铅,不管使出多大的力,都没办法抬起脚来。800
我赶紧低头看去,这一眼,惊得我头皮发炸,两排牙齿跟打架一样地发起了抖。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脚踝部位竟然多出了一只漆黑的断手,这黑手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死死抓紧我的脚掌,让我不能有丝毫的移动。
与此同时,徘徊在我身边的雾气变得越发重了,视线中白茫茫得一片,即便我手上提着煤油灯,也照不到五米开外的地方。
“啊!”
我被接下来的情形吓得开口大叫,因为借着手里的煤油灯,我看清楚了距离我不住两米远的一块土墙上,正有一道朦胧的鬼影子,朝我慢慢地爬过来。
鬼黑影子一边爬,一只手还保持着向我抓来的姿势,而这手掌的尽头处,却正好就是我的脚踝。
这影子,它自己会动!
每个人的体内都藏着一口阳气,胆子小的人,在瞧见可怕的事物的时候,免不了会开口发出惊叫,而嘴巴一张,阳气也就泄了,这个时候的人就最容易受到阴魂的残害。
我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
黑影子动作很慢,不过因为我不能移动的关系,双方的距离还是在一点点地被拉近。
离得越近,我越能察觉到它身上释放出来的那种浓郁死气,透过倒影在泥墙上的那只黑脸,恍惚间,我感应到它正在朝我发出邪笑。
这笑容之中充满了诡异,促使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我的瞳孔放大,内心感受到了无比的惊恐,偏偏之前吼出来的那一声,已经将我的阳气泄尽,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它的控制,甚至连转动一下眼珠子都万分困难。
当时的我,就和一只待宰的羔羊差不多。
距离不断拉近,黑影已经开始顺着我的脚踝不停往上爬,手掌很快舔到了我的腰,我那时只有不到一米七的个儿,就算它动作再慢,也总有爬到我脑袋上的时候。
我当时虽然并不知道等它爬上来之后,究竟会对我做什么,不过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爬到我脖子上。
怎么办?怎么办?
我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子一样的汗珠,内心却在一遍又一遍地拷问自己,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瞟见了一摞黄色的符纸,那上面的公鸡血还没干透,在黑夜中发出一丝丝微弱的暗红色血光。
“对了,我爹留给我的符纸!”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在心里暴吼了一声,一直沉淀在我脐下半寸的那股暖流也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如同水流般游遍我的四肢,凡是被它扩散到的地方,原本僵直的身子立刻变得暖洋洋的,浑身也恢复了一丝力气。
“啊!”
我又再次大吼了一声出来,刚刚恢复行动能力的手掌毫不犹豫地抓向了怀里,顺手掏出一张黄纸,朝着已经爬到我腰上的黑影脑袋上贴去。
“叽!”
黑影发出水猴子一般的叽叽惨叫,被黄纸接触到的地方,居然冒起了白烟儿,接着便有一股灼热感从那里蔓延开,黄符纸遇风就燃,形成一团熊熊的幽绿色火焰,顺着黑影狭长的身子弥漫过去,很快扩散到了它的全身。
火焰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间的功夫便形成了一缕灰烬,在夜风中失去了踪迹,伴随它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道漆黑的影子。
在彻底陷入烟散的那一刻,我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一声惨叫,这声音在深夜显得无比渗人,也比任何动物的叫声显得更加尖锐,仿佛有一块碎玻璃插进了我的耳膜,使我双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脚下一阵踉跄,我往前跌跌撞撞地冲了两步,半蹲下身子稳住身形,嘴里不住地往外喘着大气,那些烟气遭遇到严冬里的极寒,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