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夫人与西伯侯太夫人,原是最为亲密的好友,这么些年不见,按说定然是想念至深的。
却不知为何,不但未曾如妲己所料那般欣然而来,反是借口身子不好,竟是推搪了去。
西伯侯太夫人好似也觉着再是正常不过,并无一丝的不悦和迟疑。
妲己自然也是不好多说什么的,一顿饭吃的是不咸不淡,无味的很。
帝辛本是存在让妲己开心的念头,却弄得这般阴郁,心下便很有些不快。
以至于冀州侯请辞的时候,也是未多加一句挽留,便就允准了。
妲己心慌意乱的,却也分辨不出究竟为何,故此也就只好默然不语。
第二日一早,琉璃便来禀报,冀州侯早早就出了城,竟是一刻不停的飞奔往冀州方向而去。
妲己心中冷笑,原来还是放不下这份名利啊,不过哥哥一个儿子,也要这般防着,真的有意思吗。
有些心思真是用的太过于多了,让人看着平白笑话。
“本宫交代的密信,可是已经发往冀州了?”
妲己虽是猜测不出冀州侯的心意,但是该兄长得的,便就谁也不能惦记,父侯……也是不成的。
担忧兄长太过仁孝,在父侯面前落了下乘,是以妲己这密信并非是给冀州侯世子的。
而是要人亲手秘密交与胡成的,他对自己的忠心,和执行起来的能力,甚而是军中的感染力号召力,妲己都是不担心的。
琉璃忙不迭的点头应下,如此大事,给自己几个胆子也是不敢出了岔子的。
事情都事先做了安排,原想着该是出不了什么纰漏了,却仍旧是没逃过惊天炸雷。
听闻冀州侯自称身染重病,无法再理事冀州,世子苏全忠能力不足,故为冀州百姓计,特过继姬发为子,传爵位于他,恳求大王恩准的时候,妲己正在与西伯侯太夫人闲话家常。
闻讯当真惊呆了去,茶盏掉在地上也不曾察觉。
西伯侯太夫人面色惊慌,很是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见众人都是忐忑警觉的盯着自己,方是低下了头,面如死灰一般。
“太夫人,本宫倒是不知,您与本宫父侯的情分竟是如此不凡,这可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您说,我苏家的列祖列宗,会不会夜半显灵,来与您说道说道呢?”
太夫人自知如今说什么也都是无用,冀州侯言出难收,自己无辜不知,定然是无人肯信的。
最奇的是,姬发竟是骤然在冀州出现,一切都天衣无缝的如同事先演习好了。
是以只好跪了下来。
“娘娘息怒,臣妇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但冀州侯话已出口,誓难挽回。
个中情由许是不足为外人道,但娘娘不若细心体会,莫要误会了侯爷,伤及父女情分。
若然心中有气,只管惩罚臣妇便是,千错万错,都是臣妇一人之错。”
“呵……”
妲己怒极反笑,这是再与自己演苦肉计吗?一人之错?你一贱妇,如何抵偿的起。
母亲当日被逼服毒,谁人真的痛心过?父女情分?今日之前还是有的。
但今日之后……
那就休要再提及了。
“琉璃,去禀报陛下,冀州侯不幸为逆贼姬发所虏,印信被抢,意图骗取冀州,染指殷商,其罪万死,其心当诛。
本宫泣血哀求,请陛下责成西伯侯率大军亲往清理门户。
令书信与冀州侯世子,侯爷受难,可临危受命,自立为侯,朝廷诏书不日可达。
父侯虽处险镜,但自古忠在孝之前,若真事不可为之时,只管尽忠,不必顾忌。
千秋骂名,青史罪过,本宫一力承担。”
妲己话音方落,太夫人便再也支撑不住,当即跌坐在地了。
不可置信的望着妲己,声音都是惶恐而颤抖的。
“你竟然要弑父?”
妲己一步一步逼近太夫人,丝毫不理会琉璃在侧一个劲儿的眼神提醒。
直到只余半步之遥,方才微微低了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太夫人。
“太夫人这话说的不对,姬发劫持冀州侯,人神共愤,本宫自然是要营救的。
但本宫不但是冀州侯的女儿,更是这殷商的王后,是陛下的子民。
圣贤有言,忠孝两难全之时,必是要舍孝而从忠的,本宫不才,却也不敢有辱先贤。
况……
姬发谎称冀州侯收其为子,那他不也就是我苏家之人了,为一己私利,为富贵利禄,竟要置老父于死地,岂非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如此之人,本宫倒要看看,他如何苟活于天地间。”
妲己双眼迸发浓浓的杀机,之前不过想着报仇,如今姬发真真激起了自己的怒火。
这绝不是一条命可以抵偿的了,定然要叫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才成。
太夫人自然看出来妲己之意,这恨之一字最是害人,如今妲己连亲情都不顾了,又哪里会在乎一战,死伤西岐兵马……
当下冷笑连连,都是自己的错,当日自己也是一心拉着整个西岐同下地狱的,如今却是再也留不住了。
这一生到底是对是错,是别人亏负了自己,还是自己亏负了别人,太夫人已是傻傻分不清了。
也不耐烦再牵扯其中了,左不过是要过一过鬼门关的,到时阎王面前,一切无所遁形,天道无常,却自有公道。
如此……未尝不好……
一念及此,太夫人便就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猛的撞向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