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目光跟随着走在前头老爷子孤寂的身影,不觉间也黯淡下去,老爷子一句话里头,她多少是能够听出几分深意来。
日头折下的几束白光投掷老爷子干练坚挺的身上,勾勒出几分少来的忿然决绝来,精亮的眸底染上了一抹极深的光泽。
萧肃的庭院中偏角一隅安置的水缸里,映着天上的浑圆单调的太阳,晕出几分冰冷萧瑟。
“夫人,拿来笔墨。”回到屋里,老爷子直向书房走去,凝着重重的两道宽眉,脸上紧绷着的神色十分的郑重。
随后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偏去窗沿处,老爷子凝着浓眉,随即又开了口,“先将窗边儿上那盆若儿栽的水仙花拿来罢。”
听见老爷子一进屋就肃着脸色接连吩咐时,沈夫人杵在原地一时也没能反应过来,特别是听见了说拿水仙花花盆时更是懵神,只不过沈夫人嘴上却并不多说什么,愣愣地按老爷说的拿来了笔墨。
走到窗沿处取下了那开得盎然的水仙花盆,恰好看见窗扇有一条细缝,就顺手将窗扇给合上了,严严实实堵住了外头进来的任何一丝光。
“老爷打算要做什么?”
“作画。”
沈夫人正疑惑,彼时只见老爷子埋下头执着手中的笔在一张泛黄起皱的笺纸上奋力写着字,夫人问话时并不再出声。低头看时,沈夫人似稍有意会,看了一眼老爷子,亦是十分默契地一同沉默了。
一时间,空寂的书房里一点声响也没有,外头的阳光照不进来,阴阴沉沉的有些发冷。
老爷子写好了之后,便将那几行细小如蚊的字撕了下来,霍霍一张大纸上就取下了小小的一小半儿,不到半个巴掌大。随后又取来了装在雕花缕空黄铜罐子里的水,微微倾斜着罐身,灌口处用一根细长的银制棒子将其引出。
片刻,罐中那水随那棒子缓缓而出,最后尽数落在那方才写好的纸张上。水所流至之处那字墨尽数消散,清晰得几乎都可以看见那字渐渐消逝的一行一捺,而那水分明是无色无味的,可到了沾了字墨的纸上便立刻将那字丝毫不差地吞噬殆尽。
最后纸上所有的字都消尽时,那泛黄的笺纸就是湿漉漉的一片了,手指执起来悬在半空中,末端缓缓滴下几滴水珠子,打在红木方桌上散开一圈荡起一股幽幽清香,但闻起来却也没有什么异味。
“统儿如今也没有消息,老爷此举岂非多余了?”沈夫人看着老爷子手上拿着的已经湿透了的笺纸,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情也随着这**的纸一般低落浓稠。
“这去了围场的,一点消息都没有,若儿是,统儿也是。”沈夫人说着声音稍稍有些哽咽,眼角几将溢出苦涩泪汁儿。
说起了儿子,心里更是忧愁,自三天出了门就再没了消息,后来还是从老爷子口中得知了儿子是奉了皇命率兵出城护驾去了。如今皇上平安归来了,可在围场带兵冲阵的将军和那一万多的士兵如今是生死不明,适逢皇上又下令封了城,那消息就是完全被牢牢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