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左髭丈八终于抓住一个空隙,仅仅带着几名亲兵,只身赶到了与陈到约定的碰头地点。
自从带着他的游侠卫,以一千精选之士,并入波才军以来。他们便几乎每天都在不断的逃命,不断的厮杀,不断的冲关中,一路从长社、汝南、陈国且战且退,总算千辛万苦赶到西华,与坚守在此的彭脱主力合兵一处。
相对安全了不少,但是与外围的陈到,以及他所率领的紫旗三千轻骑,却是已经很难按照计划定期相见了。
好在两军总是首尾相衔,若即若离,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毕竟给了双方数千将士一种很好的心理依托和暗示。唯一叫他们十分痛苦的是,现在的日子,仿佛一下子又从原来的福窝中,彻底跌回到了从前的那种食不果腹的艰难岁月。
“娘的,别说一日三餐,七日一肉,旬月一酒了。现在,就算一天两个干饼子,老子也谢天谢地了。”
左髭丈八靠在一棵隐秘的树上,嘴里咬着一根草叶,恶狠狠地骂着娘,同时在心中期盼着。
其实每次与陈到定期碰面,对两人要交换的军机大事他是懒得理会的。他最热衷的一颗心,完全就是扑在陈到每次都会给他带来的那一只喷香的烤猪腿、炙羊架上。
当然,他是万万想不到的,这每次都会有一只喷香的烤猪腿、炙羊架,并非是陈到出于同袍之谊,战友之情奉送上的。
“左百夫长,不知啥时公子才叫我等回去呀?”
“是啊,在这黄巾军中,俺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
“每日不知道明日自家脑袋还会不会长在自己头上,死了还是一个饿死鬼!”
“直娘贼,从前是哪个狗日的直嚷嚷,吃够了公子军饷就去重新做蛾贼!”
“那时是那时,那时做蛾贼好哇,每天都有酒有肉,有钱有女人,现在一坨狗屎都是凉的!”
“唉,现在嘴里都淡出鸟来,真是怀念在公子大营时啊……”
听着四周自家亲兵的聒噪,左髭丈八的脸上,也是不由得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
奶奶的,他们说的那些个念头,何尝不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每日所思所想啊!可笑以前还总想着哪天像这样独自领军了,索性拐带上军马跑他娘的。
哼哼,现在,就算公子拿鞭子赶他走,他也是绝不会再想着那个“走”字一次的。
走,还不容易么?
可是普天之下,哪里还能找到公子这样的人?哪里还有疏勒河侯爷府那样的风光,酒肉管饱,军饷足发,有田有房,每个人都是那般快快乐乐!
唉——
左髭丈八想着想着,竟然惬意地叹了一口气,耳边忽然就传来了一声熟悉的低沉嗓音:
“丈八,某来也!”
啊,左髭丈八一把扔掉嘴里的烂草叶,一脸热切地迎了上去。
“陈老弟,你终于来了。哈哈,现在到了那贼首张角身旁,你我兄弟见一面是越来越难了!”
说着,他的一双饥-渴的目光,刷地一下便集中在了陈到的手上。
陈到见状,马上将手中拎着的一个布袋,直接丢入左髭丈八的怀中,嘴里跟着道:
“快些吃吧,近来已经很难在附近庄子弄到猪羊。我们紫旗那边,好多日子也都没有开荤了。昨日我命伙夫宰杀了几十匹马,每个弟兄都分了些儿,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另外还多带了数百斤,教你的游侠卫兄弟们每人也都尝一口吧。”
啥?
左髭丈八都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焦黄得烤肉,恶狠狠撕下一块塞进嘴里了,听到这句话,顿时吓得一哆嗦,肉块噗通一声落在地上。
他的几名亲兵,原本都已经将陈到亲兵背来的布袋打开了,闻言也是一把扔掉了布袋。
“陈、陈老弟,你、你他娘的想肉想糊涂了,竟敢杀马吃肉,不想活了?”
陈到面不改色,甚至还探手从布袋中掏出一块马肉,一口就是咬掉大半道:
“杀马是我的事情,你怕什么?放心吧,杀掉的那些马,本来就是波才军的劣等马,还都是一些伤病马,而且公子早就允诺了的。汝也不想想,某是最守规矩的一个人,岂能像你们平素总在军中胡乱!”
“吓死老子也,”左髭丈八顿时舒口气,嗔怪地骂了一句,赶紧又去抢肉。
陈到看了他一眼,等他吃了两口,随即出声问道:
“对了丈八,现在冀州黄巾军如何了,听说粮食已经断顿了数天,消息可是真的?”
左髭丈八点点头,脖子被肉块噎得一鼓一鼓道:
“当然是真的,城里有些地方,已经有很多暴民四处登堂入室,或明或暗地挨家挨户抢粮食。抢不到粮食,他们就把一些小娃娃偷出去,躲在隐蔽处火烧或者水煮——”
话音未落,陈到突然捧着脖子干呕一声,趴在地上吐了半天口水,方才抬头骂道:
“你个狗日丈八,这等肮脏事,不会等我吃完这块肉再说吗?”
嘿嘿,左髭丈八盯着地上的陈到,啧啧嘴巴一摇头道:
“陈老弟,全歼波才军三千骑兵一战,你可是一战成名,连公子都被你瞒住了多时。你这么厉害,一直都在外面闯荡,没有吃过-人-肉吗?哈哈,其实它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陈到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睛,蓦然瞪着左髭丈八:
“这么说,狗日的你吃过人-肉?”
呃,左髭丈八刚要点头,忽然发现陈到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对劲,眼珠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