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公子,翻过那座雪山,就是凉州地界了!”
一名辽西骑士,在泥泞湿滑的路上,因为不敢放马飞跑,所以从前面探查回返,因为激动,只好先放开嗓子望着公孙瓒挥手喊了一句。
谁知,公孙瓒不仅没有露出半点高兴的样子,反而噗地一声将一口唾沫啐到路旁的一棵树上,嘴里恨恨骂道:
“到了疏勒河那庄园上,若是那敦煌公子大鱼大酒好生伺候便罢,若有半点不敬,吾定当与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方解吾今日狼狈赶路之恨也!”
赵云一听,马上横了一眼过来,虽然未吐半字,鼻中却是清晰地一声冷哼。
“好了好了,伯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一路上都在公孙瓒、赵云两人之间和稀泥的刘备,不仅不见疲态,反而精神愈加十足,颇有些志得意满地骑马横在二人空挡,笑语道:
“想那敦煌公子又不知我等去他庄园,就算有些慢待与我们,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至于子龙,你也不要与伯珪总是这样不对付。他是什么样人,我们在一起已经有旬月了,汝还不知么?”
此言一出,公孙瓒竟然乐了,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指着赵云笑道:
“吾对子龙只有一条,那就是我肯定是打不过他了。但他不是常说他平生之愿,就是要为汉人扫尽匈羌之患吗?那正好,到了敦煌,子龙你接上你的兄妹,与我和玄德一起回去幽州,到我的涿县边塞,去与那凶名更胜匈奴的鲜卑骑兵一较高下,那才是真汉子、真英雄所为!”
虽然这样的话,赵云两耳已经快听出老茧来了,但这样的话题实在是教每个热血男儿都百听不厌,听着听着,不由得低头一叹。
刘备见状,与公孙瓒飞快地对视一眼,随即马上接嘴道:
“子龙,不是我替伯珪吹嘘,你是没见到他的悍勇。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他刚刚升作涿县令,便率队去县外边塞交界处巡察,不意却突遇数百名手持长弓环首刀的鲜卑铁骑。当时伯珪身边仅有数十骑,可他一点犹疑都没有,立即便手持长槊冲了过去。结果竟然谁也没想到,数百鲜卑被他冲了一个稀里哗啦,伯珪也幸得逃脱性命。”
赵云听得又是一阵心摇神曳,看向公孙瓒的眼神,渐渐的少了一些此前的锐利,多了一些温润,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那杆被重新套在槊衣中的长槊上。
“子龙,”刘备突然加重语气道:
“不如你我兄弟三人,去完凉州,索性接了我那兄妹二人,到幽州与那鲜卑、乌桓人好生周旋几年,就算灭不得他们,也好为自己、为家人博得一个不错的功名,如何?”
这一次,赵云第一次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孙瓒性子有些急躁,等了半晌,忽然扬声道:
“男儿最怕似你们这等聒噪调调,玄德是这样,你也是这般。啊呀呀,子龙,玄德好哭,优柔寡断,那是他的仁义,而且他可以这么做,因为他是汉室宗亲。可你不行,子龙,你最好跟着我去幽州,用你这一身本事博取一个好的前程!”
赵云一听,马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公孙瓒顿时为之一振,将自己胸口拍得通通直响道:
“别得我不敢保证,子龙,唯有两点我现在就可以对你夸下海口。其一,涿郡刘太守乃是某之岳丈大人,而且十分信赖与我。只要你去幽州,我可以现在就给你一个都伯先做着,一旦回到涿县出去与鲜卑人接战一场,马上升你为统管两个部曲的军侯。”
“其二,你是没见过我的白马义从,这次出来真该将他们也带出教你瞧瞧。那是一色的白马白衣,加上人手一杆白枪,数百人齐刷刷地奔驰在草原上,那个威风,嘿嘿,是个男儿都想成为其中的那一员猛士!”
赵云终于两眼冒光,颔首低语道:
“云,当不得二位如此的抬举。罢了,一切且等见了我的兄长与小妹面之后再做计较吧。”
听到这句话,一直悬着一颗心的刘备,终于长舒一口气。等到赵云拨马而去,马上冲公孙瓒暗暗摇了摇头,随即便向赵云追去。
不过,等到数天后,刘备一眼望见远远的疏勒河畔,一座巍峨耸立着的庄园,在一圈一圈垒砌的土围与篱笆之间,若隐若现。而且,看上去一望无际的田园就在庄园之外,看上去是那样整齐划一,生机勃勃。他的心,不知为何忽然就是一沉,目光落同样也有些愕然的赵云背影上,一时间有些不知自己心中那个在路上做出的抉择,到底孰优孰劣了。
“玄德,这庄园似乎也太古怪了一些吧?”
定目看了一会儿,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孙瓒也忍不住咂舌不已。
嗯,刘备不自禁地点点头,心情不觉间更加低落起来。
在路上,自从惊见赵云那一身惊人武艺之后,他便一下子生出了不想继续再走下去的疯狂念头。就想赶紧带着赵云,转身逃离这条去往凉州的宿命之路。
可是现在,他却忽然又惶惑了:
一个武将重要,还是一个像敦煌公子这样有钱有势又有声望的人,对将来自己的霸业与雄心更重要呢?
而且更叫人心动的,是这个人他还是一个心智或许还未全开的少年啊!
唔,子龙子龙,云上云上,到底哪个更好一些呢?
想着想着,他忽然感觉脑袋一阵剧痛,急忙蹲下身去,强行压下想要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