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甘心。
他要试一试,难道两边都顾全的路,就一定走不通吗?!
刘祁又重新回到了礼部,自然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没有就藩分府的皇子,是不能在宫外留宿的,除非有皇帝的恩旨。眼看着宫门就要落锁,这位皇子没有回宫,却又重新返回礼部,自然引得在礼部衙门里留守的官员们一片慌乱。
这其中,有不少正是等着看刘祁笑话的人,有些人甚至开了赌局,赌这位皇子能忍几天。
刘祁下午终于出发去方府之时,不少人得到消息,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并对这位皇子的忍耐力更加不以为然。
可是他又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径直去了礼部多年来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之事的仪制司,入了放置档案卷宗和历年来殿试结果的档室,再也没有出来。
仪制司,档室中。
“殿下,您冷不冷?要不然,我出去找人要几盆炭盆?”
满放着宗卷、书籍和各种资料的档室里阴冷昏暗,庄扬波觉得自己的两只脚已经木了,完全坐不下去,只能来回跺着脚。
“使不得,使不得,这里满是卷宗,连用的灯都是特制的油灯,明火不能入内,万一撩出几个火星子,这一屋子里的东西就全毁了!”
两个管理目录和负责为案宗入库的小文吏满脸惶恐,连连摆手。
这位二皇子在他们这里留下了,而且大有不想离开的意思。可这里除了值班巡夜的差吏以外,哪里会有什么大人彻夜苦读?
莫说炭盆,就连能歇息的床铺都是没有!
刘祁此时正在拿着档库里的目录索引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听闻两个文吏的话,一下子抬起头,对着身边的庄扬波歉意道:
“我只顾着自己找东西,倒忘了你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熬不得夜。左右这里是内城,不是宫中,我找两个人送你回家去吧。明日上朝之时,你再和你父亲、祖父一起入宫。”
这两个文吏早就听说二皇子身边的侍读是当朝宰辅的孙子,刑部尚书的独生子,比起皇子,其实他的身份更容易得到别人的迎奉。
但他们都没想到这位侍读是个这么小的孩子,还以为是刘祁身边的哪个小宦官改了装扮,如今听刘祁一说,才知道这个就是之前让礼部讨论纷纷的“宰相之孙”,忍不住眼睛瞪得浑圆。
“殿下既然不回去,我自然也不能回去。”庄扬波听着刘祁的话,连忙摇头:“魏坤哥哥曾经说过,我们一入了宫中,便是臣子了。哪有自己的主君还在工作,身为臣子的却只顾着自己安乐的道理?”
刘祁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微笑。
“我只是担心这里如果太冷,您晚上着了风,生了病,就有些不好了……”
庄扬波摸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子,眼睛突然一亮。
“对了,我有办法!”
他扭头问两位文吏。
“你们这里有棉被没有?厚毯子也行!找些被子毯子让殿下裹一裹,就不会受寒了!”
“有有有,下官值夜,自然是什么都准备的!还有个汤婆子!”
两个文吏连连点头。
“殿下和这位小,小,小大人要用吗?”
“什么小大人!”
庄扬波撅了撅嘴。
“大人就是大人,还什么小大人!”
“是是是,大人要用吗?”
“把东西都拿来吧。”他老气横秋地指挥着。“殿下是不会让你们白干的,不会亏待了你们!”
“是是是,就算没有赏,下官也不能让殿下和大人冻着!”
他模仿着他娘的语气说话,倒把一旁的刘祁逗笑了,心头沉重的压抑感也瞬间减轻了不少。
刘祁环视着身处之地,满目间全是书柜和书架,屋子里有一种书籍油墨特有的香气,以及一股同样难以忽视的霉味,整个屋子里只有正中央这处放着书案和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工作台上堆放着装订打孔用的锥子、麻绳、皮绳和封存绢帛的竹筒、纸筒等杂物,摆的满满当当。
比起他住着的冷宫和上学的东宫,甚至于在道观里清修的静室,这里的环境和它们相比自然是天差地别,脏乱又阴冷。
可就在这间乱糟糟的档库中,埋首于这些卷宗里,刘祁却有了一种久违的平静,一种心灵上的祥和。
他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苦,更不觉得受……
等等!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刘祁看着文吏们送过来的棉被和厚毯子,眉头皱的死紧。
被子倒是挺厚,只是原本应该是蓝色的,因为污垢和常年累月使用的关系,一部分有些隐隐泛绿,一部分已经全然褪色,露出了里面结了块的丝绵。
整个棉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有些像是什么馊了,又有些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腥气,总而言之,刘祁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惯了,竟想象不出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赐下来的丝绵被,料子是好贡缎,里面也是干净,呃,干净的丝绵……”
其中一个文吏似乎是有些尴尬地开口。
“殿下见谅,我们这里留宿的极少,其他几位大人班房的棉被,咳咳……”
上好的贡缎?
干净的丝绵?
他该感谢自己不像大哥吗,否则岂不是要吐死?
“殿下切莫嫌弃,并非小的们不爱干净,只是但凡贵重点的料子,洗几次后就会褪色坏掉,丝绵也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