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莽的奈何洋上腥风四起,海面上不时爆破出朵朵巨大的水花。
魄军抡起颛愚剑咬牙硬挺着向最近的一艘魂舰上狂奔,在茫茫海洋上他没有任何优势,完全是罗玄连环掌风下的蚂蚱。
人在危急关头潜力最易爆发,故而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初入冥疆,从未试过用灵修在海面上行走,眼下却能一路如有神助地横渡沧海、登上船舰。
罗玄也未曾料到制服一个在冥疆上手无缚鸡之力的魄军竟也能如此不顺,一时也感到胸口有些堵。
魄军好不容易抢登上了船舰前橼,放眼竟是一片空空荡荡,他站在船橼上放声四下呼救,入耳却是满船舰弹射来的阵阵回声——魂舰上自是空无一人,因为奈何洋上所有的魂魄都已被罗玄拉抵投阳洞,转世投胎去了。
眼看着魄军瞬间六魂无主、面露绝望的模样,罗玄心中竟升起一股复杂的快感,这其间的种种蹊跷,魄军却是如何也不知道的。
他在高空中一掌向魂舰头贯力劈下,平静的海面顿时被劈开一道丈长的碧水深渊,辅灵舰被罗玄这一掌劈得在海中倒立起来,舰尾朝天地向深渊中滑去。
魄军紧紧抓住魂舰上的桅杆,整艘辅灵舰挣扎地挂在凭空出现的海壑边缘摇晃了几下,一头栽了下去,巨浪劈头卷来,将整艘灵舰吞没得不留一丝痕迹。
罗玄松了口气,转身刚要离开,余光内却发现深海中一抹青灰布衫正疾速升起,罗玄盯着那轮青灰色的物事,目光中露出惊讶,物事“砰”地一声从海面上高高震飞入天,果然是已被他掌力彻底击昏的魄军!
魄军的身体在天空中划下一条青辉,再次砸去海面,却始终不曾下沉,罗玄紧了紧眉头,两指一提,不归海岸上顿时飞来一座高大的黑岩山,觥隆隆地压上海面,转眼将魄军一路压入深深的海底。
这一回,罗玄守在海面上足足等去了半个时辰,奈何大洋万里如镜,终于再也不现任何异象,他微吁口气,刚一转身,就听见海洋深处隐隐传来了万马齐喑的巨大轰鸣声,一团庞硕的阴影从海底飞快地升上来。
轰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说时迟那时快,天崩地裂一声出水巨响,整座黑山从深海中薨然弹上高天,巨大的山体横横切下整片天幕,险些将空中的罗玄砸了个正着。
罗玄侧身避过,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压顶的黑山又被震飞,昏迷的魄军再次浮现在海平面上。
如是几次,一连三番,罗玄发现自己试图将魄军锁闭在这片奈何洋下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因为无论他如何施法封禁海面,魄军的身体总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奈何洋自动“踢出”。
看来奈何洋并非暂时放置魄军的安全场所。罗玄打开神曌念库搜寻奈何洋的由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奈何洋作为冥疆十九狱的衍生疆界,从上古时分起便是九界中作奸犯科之人的聚集之地,故而自古以来奈何洋只收罪魂,而魄军在人间一世,从生到殁,从未做过一件错事,从未害过一个人,故而奈何洋不接受如魄军这样全无劣迹的中正之灵。
罗玄想起自己初入冥疆时就曾沉入过奈何洋,若非诸碧相救,他可能现在便与那些浮沉骸一起躺在深深的海底,心头不由涌起一阵酸楚。
即使聂小凤曾信誓旦旦地责怪魄军,“性太善,不堪大用”,可是到头来,她心里真正喜欢的,终究是这个一尘不染的魄军郎。
罗玄咽了口气,目光愈加幽暗昏惑,他左掌一提,魄军的身体顿时从海面上垂直升起,因他昏迷不醒,周身骨骼又已受到了罗玄掌力的重伤,整具高大的躯干被罗玄的神力悬空提挂着,四肢耷拉,颈项低垂叩胸,仿佛一具尸体。
如今任何被投往人界重生的魂魄都会在短期内重返冥疆,所以即便将魄军抛入投阳洞重新投胎,仍是于事无补,很快他便会原封不动地找回冥疆,正如他这次执意寻找聂小凤一样,而奈何洋也不愿接受他,只因他干干净净,本质纯良,从未行过作奸犯科之事。
这些九界神宗、器皿、圣地的运作原则,有时竟是比有思有见的神曌中人更加严正公允。
日头已高,罗玄横穿奈何洋,在大海上空全速飞行。他低头看去在天空中随着自己一路飘摇的魄军,脑海中不由卷起了千头万绪。
现在的昆仑大境中,聂小凤的八十一天众仙朝觐大殿应该已经开始了,倘若这次朝觐场上再出些幺蛾子,施法的可都是些修为高深的仙人,却不知觐凤朝凰宫能否护得她的周全?
此事拖延不得,他必须尽快赶回昆仑境。
罗玄隔空提着魄军沉重的身体,沿着茫茫沧海向地平线尽头的冥荒腹地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去。如此一来,在所有事情得以妥当安置之前,乾坤九界中能够无声遁藏魄军的地方,便只有那一处了。
魄军一惊而醒。
周遭黑漆漆一片,岩头上的水滴叮叮咚咚,落在四周响个不停,他猛一抬头,入目便是罗玄的两只轻底白缎靴。
再环顾一周,顿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口状若拇指的巨大深渊边缘,崖壁的另一侧上,隐约刻着几枚模糊的上古纂字:
“腹地森渊”。
“你今日所为种种,是否都为了报复小凤?”魄军身受重伤,气力全无,他艰难地仰首看着罗玄在黑暗中朦胧一团的身影,嘶哑着嗓门质问道。
罗玄低头看他,目光出奇平静:
“此地将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