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走了。7号下午的火车。
中午,两个姐姐做东,在小城最好的饭店举行家宴,为我和王小玉饯行。点了海带炖排骨,萝卜炖牛肉,豆腐炖鱼头,胡萝卜炖羊肉,老母鸡炖甲鱼,海米扒白菜。都是我打小爱吃的。
妈妈说:“小玉,多吃点,在南边吃不到我们这儿的土菜。”又说,“老三,你也多吃点,这一走,不知啥时才回来。”说着,就抹眼泪。
我说:“妈,前几年给人打工,身不由己,又没女朋友;现在好了,自己干,也有了女朋友,我会经常回来的。”
妈妈说:“那就好,那就好。”
我站起来,认真地说:“爸,妈,大姐,二姐,孙哥,你们知道,有句话叫‘父母在,不远游’,还有句话叫‘好男儿志在四方’。其实,这两句话是矛盾的,要么待家里,要么闯天下,只能选一边。我,因为有大姐二姐在爸妈身边,选了‘远游’。对爸妈,我没尽到儿子的责任,在这里,我向二位老人谢罪。”恭恭敬敬向爸妈鞠了躬。“还要谢谢大姐,谢谢二姐,谢谢孙哥,谢谢你们尽心尽力地照顾老人家。”又向他们鞠了躬。
自个连干三杯。
大姐说:“老三,都是姊妹伙的,别说外道话。”
二姐说:“老三,你放心,家里有我们。”
孙建国说:“老三,爸妈也是我们的爸妈。”
妈妈说:“三儿,别喝这么多,下午还要赶车。”
大姐说:“没事,反正卧铺,上车就睡。”
孙建国说:“老三,等会我找人送你俩上去。我有个同学在铁路上当警察。”
我说:“孙哥,现在南下的车都是空的,我俩又有票,何必欠人家情。”
二姐说:“老三,你听他的!又不是没找过,根本就找不着。”
孙建国说:“那两次,我同学出差了。”
二姐说:“不用的时候,成天在眼皮底下晃;用的时候,就出差了。啥狗屁同学!”
妈妈说:“还是少喝点,免得到了火车上蒙头大睡,东西被人拎走都不知道。”
大姐递来一个手提袋,说:“老三,你姐不傻,能看出来,弟妹打麻将是成心让我们赢。姐不想说啥,这两斤茶叶你们拿着,别送人,自己喝。到了以后,搁冰箱里,免得变色走味。”
孙建国说:“老三,你面子真大,这可是‘米粒’,大姐一直待价而沽,舍不得卖。”又说,“咱们这儿的茶叶,不但讲究味,更讲究形,叶片越小越好,最好的毛尖只有米粒大――喏,就是这种。这一点,连西湖龙井、黄山毛峰都比不了,它们味道不差,但样子不行,看上去傻大黑粗。”
王小玉说:“真厉害,这么多说道。”
二姐说:“大姐人专家都没吭声,你一个外行在这儿瞎叨叨。”
我说:“茶叶我喝过很多,就咱这儿的毛尖最好喝。谢谢大姐。”
二姐拿出一只手镯,说:“老三,弟妹第一次上门,我也没啥表示的,这手镯是咱妈给的,我和大姐一人一只,我上课不能带,一直搁家闲着,送给弟妹吧。”
王小玉眼圈红了,说:“我不能要,我不要。”
妈妈说:“二姐给你的,就拿着吧。”
二姐帮她套在手腕上。别说,还真好看。
出了饭店,妈妈一手拉着王小玉,一手拉着我,说:“三儿,你可不许欺负小玉。小玉,三儿要欺负你,你跟我说,看我不收拾他。”
王小玉哭成泪人。
爸爸远远地望着我。
我过去抱住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些许不习惯,但很快过去了。我轻声在他耳边说:“爸,不用太长时间,我接您和我妈去深圳住。”
他拍拍我的背,什么都没说。
孙建国叫来的士。我挥挥手,说:“爸妈,你们多保重。姐,告诉朋朋和媛媛,舅舅舅妈走了。”
的士开出去几十米,爸妈他们还站在那儿。王小玉让停车,跑过去,拉着我妈不知说些啥。
上了火车,我看她闷闷不乐,拿1千块递过去:“给,这是今天的。”
她左手接过去,右手一伸,说:“你以为我不要?还有明天的,一块给。”
我说:“明天上午就到深圳了,能不能半价?”
她说:“不行!”
我叹口气,再拿1千。
妈妈打来电话:“三儿,刚才小玉给了我两万块钱,让我不要说。我想想,还是告诉你吧。这丫头真不错,你可得对人家好点。。”
我呆住了。
王小玉说:“都是你的钱,我一个子儿没掏。”有点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