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张居正的府邸中。
张居正头缠白巾,正卧在榻上,一旁的医师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把脉。
张居正一面卧床,一面却是拿着一封公文。
这机密公文上赫然写着,林延潮所讲道统论的每一字每一句。
不久医师诊完脉向张居正拱了拱手,收拾医箱离开了卧室。
在卧房外来回踱步的张嗣修,张懋修,一并迎向医师问道:“相爷的病情如何?”
医师捏须道:“相爷之沉疴痼疾,药石已是难医,我之前一直劝相爷远离案牍,安心调理。但相爷似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眼下唯有开一些温补的药,徐徐图之了。”
张嗣修,张懋修对视一眼。张懋修道:“大夫无论是多名贵的药材,我上天入海都要求来。”
“是啊,无论是人参,何首,石斛,雪莲,苁蓉府里应有尽有,大夫尽管开来。”
医师叹息一声,这些药材都是价值千金,难求之药,但这又有何用。
医师道:“两位公子真一片孝心,再好的药材也不抵相爷安心调养。”
张嗣修,张懋修一阵失望,若是张居正能他们之劝,他们何必到处求药求名医。
不久后张嗣修,张懋修二人一并入了张居正的卧房。
张居正正在丫鬟服侍下用勺喝着药汤,公文叠在枕边。张居正见两个儿子请安,压了压手示意二人直接入座就是。
张嗣修道:“爹,游七来信说是在湖广已找到几位神医,不日可请至京师。”
张懋修也道:“李成梁昨日呈一老山参来,孩儿给你过目。
说着张敬修命人呈上。
这老山参装在锦盒内,看这形状至少有好几百年。
张嗣修道:“这李成梁倒很忠心,以重金雇辽东参农去长白山,挖掘老山参,献给父亲。”
张嗣修对张居正道:“此参重三两二钱,孩儿听闻道藏有云,三两之人参可称为仙草了。”
张居正看了一眼道:“太奢了。”
张懋修笑着道:“爹,别说这几百年人参,若是千年人参能给爹添寿,就算是天子也会为您举国求之。”
张居正忽道:“昔年我祖父为辽王所害,病重于榻上,四壁之家求一参须而不得。”
“而今日为吾之病,也不知吃了多少人参鹿茸,若是真有用,也不会一日沉过一日。年少以命求千金,年老千金以求命,实为可笑。此参服之暴殄天物,放起来吧!”
张嗣修,张懋修对视一眼,只能依张居正所言。
张居正有些乏了,闭目养了养神。
二人见张居正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更是担心,在榻旁守着。
张居正小睡了一阵,醒来后看二子仍是在旁点了点头,又想起方才看了一半的公文问道:“这林宗海的道统论,你们可读过了吗?”
见张嗣修,张懋修二人称是,张居正捏须道:“此论有惊奇之言,在京城里是传得沸沸扬扬吧?”
张嗣修犹豫了一下道:“确如爹所料,这道统论,不仅仅士子间,不少官员也有讨论,我与三弟也聊过。”
张懋修道:“爹,林宗海下野后,广收门徒,公然讲学,如此肆无忌惮,他难道不知朝廷最忌惮官员讲学吗?”
张居正失笑道:“你们不了解林宗海,那日我与他在轿上闲聊,我问他若不做官作什么?他说讲学著书,大丈夫不可一日负此有为之身。”
“眼下他冠带闲住,就行讲学之事,那是行以践言。”
张懋修笑着道:“那正好,林宗海此举摆明了告诉我们,他不打算回朝做官。那正好,爹索性将他削职为民就是,更随了他心思,也熄了天子的心思,如此二哥补入日讲官,一举两得之事。”
张居正笑了笑。
张嗣修想了一阵却道:“爹,我倒觉得林宗海突然下野,故意宣讲这道统论有文章。”
“二哥,这其中有何文章?”
张嗣修道:“三弟,你看林宗海为何,着列董子为事功学学统呢?”
张懋修道:“因为董子之行事作为,确实合儒法两家之道!”
“并非如此简单,”张嗣修道,“如我儒家孔子,朱子都是其后数百年,方才被朝廷采纳定为官学,朝廷用其说而不用其人。”
“但是董子却是不同,他在世之时,就以学说而定经书,朝廷每有大事,天子即会下令使者前去问董仲舒之建议。儒者到董仲舒这地步,说是以经术而定国策也不为过!”
张懋修拍腿道:“二哥,你是说林三元以讲学为名,收揽门徒,也想如董仲舒那般以经学定国策?”
张嗣修道:“或有这个可能,事功学不同于理学,心学,处处以务实为主,要施展抱负,唯有至朝堂之上。若是再放任林宗海讲学下去,那么终有一日,他名望所及时,会顺理成章跻为重臣。”
张懋修冷笑一声道:“那简单,不让他讲学就是。”
张嗣修笑着道:“我看也无此必要,所谓事功学,不过就是儒法合流而已。董仲舒曾有言,汉兴,循而未改。汉制本就承以秦制。汉宣帝也曾告诫太子,汉家自有制度,本以王霸道杂之。”
“故而这儒法合流,王霸杂之也没有什么新奇之处。朝廷今日所用程朱之论,不过明面上教化万民而已,实不过儒表法里而已。所以林宗海此论骗骗书生还行,朝廷是不会用之的,因没什么新意而已。”
张居正摇了摇头道:“林宗海提道统论,不会只作董仲舒第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