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荷连忙按住他,“明天写,现在先闭上眼睛睡觉,乖。”
第二天土豆娃巴巴跟在她身边,等她忙完了家事,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院里的青石板前,青石板旁已经放了装了水的木桶,孩子拿一支半秃的毛笔沾了水,悬腕在青石板上写下几个架构朴质的字。然后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土豆娃好厉害。”唐荷看着清水很快渗透石板消失,根本无从点拨孩子改进,于是忍住心酸,笑着鼓励他,“继续努力哦。”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对于唐荷来说,这样的准则和信念是理所当然且天经地义的。她跟周老爹夫妻说了给土豆娃置办一套正经的笔墨纸砚和书本的事,“小孩子对属于他的东西会分外重视,有了合适的习的事更上心,才能学得更好。”
“咱土豆娃现在就挺厉害的,”周老爹哈哈笑,“昨儿他在石板上给我写了他的名字,小子还写得有模有样的呢。”
“就是,”徐氏点头,“咱孙子就是比旁的小孩强,村里跟他差不多一般大的淘小子,如今还镇日上山下水地疯玩呢。”
唐荷以为说动了他们,便笑着提议,“那明日我让南生从镇上买一套笔墨纸砚和新书本,正好给土豆娃上学堂用。”
“先别,”徐氏赶紧说道,“如今北生说亲,咱家聘礼支出不少,公中暂时没有银子出了,土豆娃不急着上学。”
唐荷的高兴情绪一下子消散,“您放心吧,我让南生自己出银子给孩子买。”
到底不甘心一个学龄儿童这样放养在家,唐荷又去找了周老爷子,“爷爷,我看土豆娃资质不错,小小年纪就能触类旁通,让他早些上学堂,接受系统的教学吧。”
“不忙,”老爷子坐在椅子上一摇一摇地道,“等忙完了北生说亲的事,我亲自给重孙孙启蒙,当年我爹也教过我读了许多书的,我的学问未必比私塾里的先生差。”
唐荷顿住,忍住了没有多说。
过了两日,杨氏找她说话,先谢谢他们夫妇给土豆娃买的书本和纸笔,“说起来真臊人,娃娃这些东西,我跟东生做爹娘的没有买,反而是叔叔婶婶给买了。书本和笔墨可贵了,你们花掉不少银子吧?如今咱家每个月发到人头上的工钱又没有了,哪里好再让你们花老底,这样,三叔花了多少钱,咱给添上。”
“不用不用。”唐荷推开她递来的碎银,杨氏略略推辞了两句,就收了起来。
“真是没道理,土豆娃是周家的重长孙,连公中都不给买。”杨氏联想今日与丈夫的争执,眼圈又要涨红,“小荷,咱俩做妯娌也快两年了,我也不怕实话跟你说,往日我一心想着从家里多分点东西出去,现如今我只希望能保住我们攒下的,赶紧出去单过。老爷子和公婆偏心得太厉害了!如今为了给北生筹聘礼,工钱也不发了。工钱不发,大头银子也看不着,自己的娃娃想读书也读不了,老爷子说是要教,三天教两个字,然后又歇两天。我虽然见识少点,可是也明白这不是读书该有的样子。这样我也认了,可是北生和他未来媳妇还要在外租房子过日子,就让咱几个每天做牛做马供着,这叫什么事?这日子真是把人逼得快过不下去了。”
唐荷沉默。周家家长对周北生的偏心,不一起生活,完全不能深刻体会,其中种种苦涩和难堪,也不足一一道来。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她能理解,只是为什么要剥夺其他人好好生活的机会只为成全他呢?更何况还有更小的孩子,更加充满希望的未来。
于是这一回,唐荷很慎重的去找老爷子谈话,“我希望您能尽快把土豆娃送进学堂,他需要系统的教育。学堂里的先生可能没有您懂的多,可是在教学方面他们更有经验。”
“土豆娃还小,”这会老爷子给了一个新的理由,“村里旁的读书的孩子都是七八岁才进的学堂,让土豆娃再跟我学两年,就是没有我,不是还有南生和你么?你们抽空也时不时教他认几个字。”
唐荷感觉深深的无力,“这不一样……”
“这有啥不一样的?”周老爷子挥挥手,“我晓得你希望周家后代个个成才,难道我不希望?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北生已经冒出了头,自然要先顾他,土豆娃小小一个人儿,还看不出日后的造化,总不能为了一颗苗芽芽荒了一株快长成的大树吧?”
老人家到最后对她的穷追不舍已经不耐烦,“你一个女人家咋那么固执呢?做姑娘的时候是这样,做了人媳妇还这样。”
唐荷在周家生活久了,也完全明白老爷子大多数时候明理,少数时候固执,但是无论明理还是固执,全是为了他心中的“周家全局”及“北生的前程”。
关于分家的问题,两人也有过交谈。老爷子有一日戏谑地问她:“当初你非要让我给承诺才肯嫁过来。如今看来你是白担心了吧?南生他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没为难过你吧?还有分家,咱周家如今蒸蒸日上,举家和睦,村里的人不晓得多羡慕咱这个大家庭。”
唐荷见他心情好,也玩笑一般表示不赞同他的话,“您不喜欢分家,无非是认为一大家子人做一处生活才算和睦有感情,其实那么多人,天天挤在一个屋檐下,摩擦还要多,分出去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