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荞听了这话,神色一缓。
那名金吾卫继续道:“寺里的人又不是不知道轻重的,直接告诉武安侯府的人,拿了三爷和王爷的亲笔信件到寺里才作数。除非皇上亲自下旨,不然闲杂人等日后就不要去看顺昌伯夫人了。武安侯府虽然被驳了面子,到底是害怕三爷和王爷日后责怪,事情便不了了之,待章兰婷倒是和气了几分,大概也是怕她想不开吧。”
站在武安侯府的位置想想,也真不能往死里折腾章兰婷。沈云荞对这结果勉强算是满意,只要别让母女两个聚在一起就好——章兰婷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心肠再歹毒,也不是城府深藏的人,要是有顺昌伯夫人点拨着就又不同。
顺昌伯夫人是谁啊,那可是个花招百出的女人,能将顺昌伯那个人渣哄得团团转,亦是不能小觑的。
随后,她问了问沈家情形。
沈家大老爷的态度很干脆,直接当她已经死了,她那个继母与人说起倒是还留着几分余地。
沈云荞扯扯嘴角,怎么样都可以,她无所谓的。
那名金吾卫告辞之后,她歪在大炕上,过了一会儿,睡意袭来,懒得动,便让落翘取来被子盖上,就在这儿歇下了。耳畔隐隐传来高进与方同的谈笑声,分外爽朗。
让他这么高兴的事儿,平日里可不多。
她忍不住笑了笑,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恍惚间,她察觉到有人进门来,伴着酒香趋近她。
听脚步声,是高进。
她并没因此紧张,就是清楚,他偶尔耍坏,但不会真的欺负她。因此连眼睛都没睁开,要继续睡。
之后却是身体悬空,连着被子被他抱了起来。
沈云荞心弦一紧,却没出声。倒要看看他唱的是哪一出。
结果是他把她抱回了寝室,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到床上,给她掖了掖被角。
之后他并未离去,坐在了床畔。
似乎……是在看着她?
有什么好看的?她翻身向里。
可他还是没离开,就坐在那儿。
过了许久,他的手落在她脸颊。
烫热的手,熨得她脸颊发热。
继而,他指尖描摹着她眉宇,极为轻柔。
她竟不反感,甚至熏然欲睡。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收回手,站起身,回到大炕上歇下了。
沈云荞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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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洛扬坐在桌前,描绘着陈设的图样,尽量细致到衣柜门窗上的纹样一目了然。前院的事情,俞仲尧命人与她说了。她料定他今晚很可能要忙碌整晚。
连翘时不时进门来,换上一杯热茶,别的时候便到东厢房廊下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空中夜色想心事。
明日要去给夫人求医问药,不知道这儿的人的医术究竟可不可信——是的,打心底,她已经将章洛扬看做俞府夫人了。
在俞府当差有些年头了,早已了解三爷的性情。那样的男子,认定了的事便会做到极致,认定了的人便是一世不放手。
自然,也有着特立独行的时候。世俗的一切,他若在意,是为着自己心爱的女孩着想;若不在意,便是至情至性所致,日后必然会给一个更好的交待。
连翘就是因为太明白这些,才在此刻犹豫起来——三爷那么在意夫人,自己寻来的药若是出了哪怕一点点岔子……
不行,还是要找人细细打听一番才好,口碑差一点的人都不能去找。
正盘算的时候,负责院中洒扫的赵新家的走过来,递给她一杯菊花茶,腼腆地笑道:“依着你的法子沏的,不知道味道如何。”
连翘感激一笑,“还不乏?”
“嗯。”赵新家的点头,“院子里事情不多,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那就坐下,说说话。”连翘拉过一旁的小凳子。赵新家的为人憨厚朴实,从来是只管分内事,她对这年轻的妇人很有好感。
赵新家的笑着坐下,迟疑地问道:“方才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想家了?”
“不是。”连翘心念转了转,扯了个谎,“是有一个相熟的好友有为难之事。她与夫君刚成婚就来到了此地,总是担心要是在这里有了喜脉可就不好了……”到底还是没出阁的姑娘家,她将一番话说完,脸颊已有些发烫。
赵新家的听了,垂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这几个月也总为这种事犯愁呢,要不是你说起,我也不好跟你提起。今年春日,我生了个儿子,眼下婆婆帮忙带着。我是想着儿子大一些了再添个孩子,这两年先尽心赚些家用。”
连翘想了想,趁势道:“你是当地人,不似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可以去找人讨个方子啊。”
赵新家的却是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的。我可不去,你也别让相熟之人去找那些个声称有偏方秘方的人。”
“怎么说?”连翘的心悬了起来。
“那种人是看人下菜碟,给的药因人而异。有的人服用之后,倒是避免了怀胎,可要是想再有喜脉,还要去找他求方子调理一段日子。除非是吓得住那种人的,他们才不会耍花样。”
“……”
“说起来——”赵新家的眼含困惑,“咱们宅子里的俞小姐是风溪医术最好的人,她就知道这些秘方,还是不伤身体的。我眼下不敢去找她,是自知身份卑微,怕三爷怪罪我扰了小姐的清净,可你不一样啊,夫人跟小姐情同姐妹,又那么看重你,这点事情不算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