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璟从不停止游乐酗酒,这一日,春光正好,皇帝玩性大发,带着大大小小数位官员,远出数千里外去游猎,一大群近侍婢女、乐师、厨子跟随着,浩浩荡荡。朝廷就扔给耶律贤等王爷来共同打理,自然以耶律贤为主,喜隐等人只能干瞪眼,手中无权,着实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耶律璟游猎,一上马便博了个好彩头,射中了一头黑熊,在场随侍的禁军护卫齐声称赞,道皇帝必有天神相助,手到擒来。
皇帝听了自然高兴,一扔弓箭,索性回行宫庆贺,也恰好是犯酒瘾了的缘故。
宴酣之乐,丝竹管弦声声入耳,觥筹交错之间,耶律璟又是酩酊大醉,成了一团烂泥,趴在榻上。
三五个近侍上前来,见耶律璟不动弹,战战兢兢地小声叫他,“皇上…皇上…”
“朕杀了你……嗯…”耶律璟梦中大叫,随后转为低声闷哼。
近侍们吓得连连撤了好几步,这才有个胆大的向其余人道,“皇上醉了,我们得将他抬回宫殿里歇息,春日里夜寒,皇上在此怕是不妥吧…”
近侍们相互看看,迟疑不决,不敢冒犯了这喜怒无常、连梦中都要杀人为快的皇帝。
方才那个先提议的近侍上前,将耶律璟扶坐起来,小声怒骂着,“我萧哥有爹生没娘养的,无牵无挂,皇上醒来要杀就杀我好了,”他突然转过头来对那些近侍们道,“若皇上醒来问及你们为何没有送他回寝殿,我可就实话实说了,咱们都是贱命一条!”
近侍们脸色大变,刷的一下就白了,看着那叫萧哥的近侍虽身材魁梧,却十分吃力地搬动着沉沉的耶律璟,不再犹豫,上前帮忙,且不知是谁赔笑着,“萧哥兄弟,你别吃味,咱们不都是想保住小命嘛!”
其余人听了都随声附和,萧哥瞟了他们一眼,便撤出身来,指挥着其余近侍去抬耶律璟,近侍们也都乖乖地从了命。
天空黑沉沉的,唯有半弦月依稀还挂在窗外枝头,寒风乍起,吹得寝殿的窗户扑簌簌直响,萧哥忙去关上窗子。
近侍们手脚极轻,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耶律璟,将他抬到床上时已满头大汗,跪坐在床边。
萧哥凭窗而立,叹道,“兄弟们都心甘情愿为皇帝卖命吗?”
近侍们都惊诧地望向萧哥,小声喝道,“萧哥,你不要命了吗?”
“在皇帝手下做事,还会有多少日子可活?”萧哥精锐的眼睛打量着每一个人。
近侍们面色惊骇,都不发一言,眉头却逐渐皱起,眼神显露出浓浓恨意。
萧哥立刻捕捉到他们神色中细微变化,又道,“他杀我兄杀我弟,只余我一人这般提心吊胆,与其在他手下苟活着,不如让他陪我一同…”
“有他陪我一同死,也算报了我族人的大仇了!”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近侍们之中响起。
近侍们的心都在动摇着,那颗仇恨的种子被滋养地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甚至直破云霄。
“好,苟活着不如拉着这个狗皇帝陪我们一同去死!”
“不过一条贱命,换一个皇帝的命,赚了!”
多年来在耶律璟残暴统治之下忍气吞声的近侍们,此刻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红了眼睛。
萧哥也十分配合地面露愤怒地神色。
“你们,你们要造反…我,我不,不…会死的,不…”一个瘦小的近侍全身发抖,跌跌撞撞,正慌忙地向殿门口跑去。
萧哥眸光一闪,大跨几步,大手抓住那个近侍的衣领,捂住他的口,左袖中寒光一闪,顷刻间近侍的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那近侍当场断了气。
近侍们见此一幕,大惊失色,吓得说不出话来。
萧哥收起匕首,气势凌人,转头对着众人低声道,“他若先逃出去,我们即刻会死,若耶律璟死,我们也会死。”
近侍们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盯着萧哥,此时若有一把无形的大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而这把刀却是萧哥骗着他们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萧哥丝毫不在意他们眼中的怨恨,缓缓道,“若耶律璟死,大辽朝廷必乱,叛他的人那么多,众人都会彼此怀疑是对方派出的杀手,到那时都忙着争权夺势,谁还顾得上我们这些低贱之人的去留?”
这不失为一剂猛药,近侍们一个激灵,眼光再度怒瞪着床上酒醉酣睡的耶律璟,只听窗边萧哥浑厚的声音响起,“杀了他。”这三个字如同一道魔咒,指引着众近侍都走近床前,目光血红,手中都拿着匕首。
萧哥唇角勾起阴笑,退到窗边,手顺着窗框摸下去,拿上来一张挂在墙壁上的弓箭,他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向一旁将要燃尽的蜡烛借了最后一点火光,烛火灭,一支带着火星的箭刺破黑夜,如星光一点,转瞬间便引燃了远处马厩前方高高堆起的干草,火光一片。
不一会儿便有人惊慌地大声呼叫,禁军近侍的脚步错乱,纷纷提了水桶来灭火,一时间马驹嘶鸣声、凌乱的脚步声、惊慌地呼喊声一同响起。
“嗯哼…”床帐处一声呜咽,很快化为虚无,萧哥转身一看,那些近侍们杀红了眼,丝毫没有理会殿外的情况,对着床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帷帐上溅起一片血。
上京永兴宫内,萧思温、韩德让、女里、高勋站成一排,不苟言笑,面色严肃,耶律贤身着锦缎白袍,面容沉着,坐在书桌前,单手放在桌上展开的一张图纸上,那图纸上,是大辽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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