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罢,依约办事。她俩选了个街边拐角处,一个人在西街,一个人在东街。水秀的枪响过后,阎玉的两把盒子炮同时开火,至于第三枪(水秀的第二枪)怎么打的,说不清了,反正是第三(顺数第三,倒数第二)个鬼子也没逃脱,见同伙中枪他刚爬到地下准备亮家伙,就被第二拨子弹击中了。不同的是,他的同伙每人只中了一发子弹,而他却中了三发。反正是一枪也是死,三枪也是死,多挨一枪少挨一枪都一样,这会儿也就没必要计较谁占便宜谁吃亏的事了。
前次打伏击,干掉三个鬼子然后乘天未明,迅速按事先探好计划好的路线飞快逃出城去,这次直到打完才想起来撤退的事。但又不能原地不动等着挨打,无奈阎玉两步奔向水秀伏击的位置,水秀却想登高上房看看姐去哪儿了。只这一步之遥一念之差,俩人一个拿的锉,一个背着锅,错过了。
此时鬼子的警报声、汽车喇叭声、人喊马嘶,吵成一片。两个都不能耽搁也不敢耽搁,均开始了无目的的夺路而奔。阎玉想的是出城再说,水秀想得是不能让姐一人单独行动,身边没有个人保护,姐太危险了。
水秀一会儿爬到高处观望,一会儿又沿小巷搜寻。她的行踪很快被鬼子发觉,正当她从一棵大树上出蹓下来的时候,四个鬼子在树下候个正着,一窝蜂上前,将水秀摁倒在地,绳捆索绑,押回军营。
龟田司令听说抓了个阎王杀鬼的人,顿时喜笑颜开,他当即命令猪下和渡边马上审问,迅速追查她的同伙,以求一网打尽。
阎玉愈越城墙回到青纱帐和她的同伴们汇合,等好久了始终不见水秀的消息,心想这下坏了,莫不是水秀落入敌手了?
阎司令打发两个战士一男一女装扮成夫妻卖菜的,去城里探听消息,到晚间二人回来,头摇得陀螺一般,说:
“水排长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人也不知死活。敌人消息封锁得很严,也不知是不是叫鬼子抓住了。”
阎玉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两巴掌,她和水秀情同手足,如鱼似水,虽有时也免不了磕磕碰碰,但那是大雨下不长,亲人恼不透,伤不了感情的。现在水秀没了,她丢魂落魄,想了一会没想出辙,对她的同伙们说:
“你们先回山上去吧,我再去找找。”
“阎司令,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去,人多总是个伴。”战士们不放心。
“不,人多反而是拖累,你们回吧,告诉王排长说我两日内必回。”
猪下和渡边令人草草布置了一下审讯室,无非是房间正中放一把椅子,椅子是铁制的,为此他们还争论不休。一个女囚安一把铁椅子是否有点小题大作?结论是:阎王杀鬼不是一般的战俘或是政治犯,较之江洋大盗尤有过之,一把铁椅子算什么,必须是铁椅子,而且还要戴十斤重的铁镣。
下午两点犯人被准时带到。猪下和渡边往下一瞅这个和他们打了几年交道的女阎王是什么相?长相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一张普通的中国脸,眼睛不大,黑发较浓,皮肤稍黄,鼻梁不高,嘴角微撇,眼神不屑,个头中等,体形偏瘦。穿着也简单,上身是件开襟粗布紫色褂子,下身一条蓝布裤子,着平底布鞋,光脚没穿袜。粗看就是一个街头地边常见的农家女,唯有不同的是,这个女孩眼含怒光,满脸傲气。
犯人的对面是审问席,中间坐着主审官猪下,左边是副审渡边,右边是翻译官孙西文。还有一个书记员则侧坐在桌子旁边。
猪下看罢不由暗笑,心说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也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地为她耗神费力地准备了大半天,好像是个什么人物似的,不就是个会放枪的支那女子吗?
渡边却有不同的看法,不说别的,就是从脖子上看,这小姑娘从进屋之后一直昴着脑袋,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日本大兵,丝毫没有胆怯、紧张和屈服的意思。渡边见过也杀过不少支那人,也曾经遇到过怒视他的眼神,唯独这次不同的是,不仅仅是怒视,分明他还看到了一种倔,日语叫强情,这也是一种精神,只有那些怀有极大仇恨而又立志报复的人才会有这种强烈的意念暗藏心头。事实证明,这种人是不可征服的,任凭皮鞭、酷刑甚至死亡,对他们无用,他们都是些无所畏惧的人,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老奸巨滑的渡边还从一开始就预测到了结局,但是他不说,他要利用猪下这头蠢猪来重新验证一下他的结论是否正确?
“你的叫什么名字?”猪下问。
除了空气中弥漫着空气,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
“你几岁了,咳,小姑娘,问你、你的说?”猪下说的是听着别扭、但基本能听个多半懂的汉语,所以不用翻译。
仍如刚才,没有回音。唯有不同的是,仿佛有不均匀的喘气声,这不是紧张,听起来感觉是怒火中烧的感觉。
“小妹妹,你的说,问你话呢?”猪下似乎是早料到有这一出,所以他不慌不忙,把过程走完。
“猪下!”小姑娘发话了,“你这个畜生,你这头猪!姑奶奶有几次机会没有亲手宰了你,算你***命大,就算是我不杀你还有人会杀你,你摸摸你脖子上的猪头,你仔细算算它在你脖子上还能长几天?”
姑娘说得太快,半懂不通中文的猪下几乎一句也没听懂,他令旁边的孙西文帮他翻一下,孙西文如实地用日语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