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郡然对于人心的把握和性格的剖析可谓十分的到位,这一点海欣根本就不曾考虑到。的确,邵敏茹是邵府的嫡小姐,从小又是被当做明珠一般捧着长大的,她向来瞧不上府里的姨娘和庶小姐们。即便如今的她已是一文不值,她也决计不会在秦蕙兰等人面前底下高傲的透露的。
到时候,邵敏茹只怕不是去送礼的,而是去讨嫌的。
邵敏茹于何子澜的婚礼是在次月初八举行的,那一日倒也天公作美,虽是初冬狂风起,却好歹天气晴好,阳光明媚。
罗启煜并未食言,何子澜的婚礼规模虽比不得王孙公子,却也能够与京师的富商们相媲美了。
太监娶妻,还搞得如此隆重,京师的百姓各个都十分的新奇,纷纷跑来街上瞧热闹。
邵敏茹坐在轿子里,紧紧拽着两侧的窗帘,低垂着头,深怕被人瞧见了去。
百姓们大多都对太监的妻子感到好奇,一个个都争前恐后地围到轿子旁来,试图去掀花轿的帘子。
因为是太监娶妻,罗启煜倒是不曾替他安排守卫。此刻随轿的除了喜娘,便只有几个抬轿子的人了。
百姓们轻轻拍打着轿子,对坐在里头的新娘起哄道:“新娘子露个脸啊,让咱们瞧瞧公公的妻子究竟是何模样。”
喜娘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几句,倒也不曾将百姓们赶走。
邵敏茹拼命扯住轿帘,却还是被人从外头掀开了。好在她如今还盖着红盖头,众人倒也见不到她的模样。大家起来一会儿哄,觉得无趣,便也就散开了。
从头到尾,何子澜居然只是稳稳地坐在大马上,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出面阻止。
邵敏茹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她原以为嫁给一个太监也就罢了,只要对方能够善待自己,自己在宫外的日子终究不会太难过。可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如此的薄情寡义。
就在她沉思间,人群中忽然窜出一名小男孩。那小男孩笑嘻嘻地跑到了队伍的中央,站在轿子旁对里头的人迭声唤着“长姐、长姐”。
邵敏茹一听这是邵嘉霖的声音,顿时心口一凛,赶紧下意识扯出轿帘。
谁知那小男孩身手敏捷,竟是忽然钻进了轿子里,一把拉开邵敏茹的红盖头道:“母亲说今日长姐大婚,我起先不信,没想到果然是呢。今天长姐可真漂亮。”
邵敏茹狠狠瞪了他一眼,面色一沉,厉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给我出去!”
邵嘉霖却是笑嘻嘻道:“我陪长姐去新宅子。”
“我不必你作陪,你给我下去!听到没有!”邵敏茹大神呵斥着。
邵嘉霖像是被她的神情吓到了,顿时“哇”的一声哭起来,拼命捶打着轿子壁,对轿夫们道:“停下,我要出去!”
就在这时候,秦蕙兰与三姨娘快步拦停了轿子。
喜娘走上前来,正要呵斥,却听秦蕙兰道:“我们是新娘的母亲,你莫非连新娘的娘家人都要阻拦?”
喜娘闻言便只得赔笑退到一旁。
邵嘉霖听到秦蕙兰的声音,迅速从轿子里钻出来,一头扑进秦蕙兰的怀里道:“母亲,长姐不肯认我?长姐是不认得我们了吗?”
秦蕙兰捧住他的脸,柔声笑道:“怎么会呢,长姐很是疼你,又岂会将你忘了呢。”
围观的百姓们有不少人认得秦蕙兰与三姨娘等人,自打邵府被抄家,她们四处找伙计,倒也是常常被人指指点点。今日百姓们见邵嘉霖换轿子里的新娘“长姐”,不由大笑起来:“莫非邵相的嫡长女落到如此地步,居然嫁给了太监?”
邵敏茹听到百姓们的嘲笑声,一张脸已然涨成了猪肝色。她却是躲在轿子里依旧不敢出来见人,只是对秦蕙兰道:“你们别在这里添乱,还不快将嘉霖带走。”
秦蕙兰倒也不曾理会她,抱起邵嘉霖便走回了人群。
何子澜回头见她们都已经离开了,方才朝轿夫扬了扬手道:“快一些,可别耽误了吉时!”
此刻的邵敏茹就像是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她任凭轿子外头的人如何嘲笑,如何对她指指点点,终究没有勇气站出来将这些人赶走。若是换做从前,如果有人胆敢如此取笑她,只怕不必她动手,邵振楠早已经让他们见不到明日的晨光了。
不,若是换做从前,她根本不可能嫁给何子澜。八抬大轿,嫁入王府,才是她本该有的归宿。
想到这里,邵敏茹不禁落下泪来,然而她还未来得及抬手擦去泪水,却听喜娘道:“夫人请下轿。”
邵敏茹依言下了轿,透过红盖头悄悄打量了几眼皇帝赐下的宅子,朱门高墙,倒也算是十分的贵气了。
她轻声问喜娘道:“这里离京师大约多少脚程?”
喜娘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答道:“从夫人离宫到现在,也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邵敏茹轻轻点了点头,悄然松了一口气。
一个多时辰,说远也不远,但说近也不近。相信赵郡然应付宫中那些争风吃醋之事都来不及,应当没有闲工夫来这里找她的麻烦。
如此想着,邵敏茹便也就十分坦然地跟着何子澜进了宅子。谁知两人才刚走了几步,却见到李公公出现在何子澜的面前。李公公对何子澜小声道:“陛下来了,还不快接驾!”
邵敏茹身子一颤,与何子澜一同转回身去,就看到罗启煜从一辆马车里走了下来。紧接着邵敏茹又看到一名衣着光鲜的女子由侍女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