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出料口金花飞溅,明黄色的金属汁从熔炉里飞泻而下,泛着火花冒着烟火?着溜槽向着炉前不远处足有一人多高的范筑流去。
随着铜汁的流入,筑范颜色由下向上开始变红。
熔炉越来越倾斜,筑范入口开始“咕嘟!咕嘟!”向外冒起灼泡。
终于满了,多余的金水随着筑范向四边溢出,?着范壁向下流动,很快冷却,挂出一层不规则的金属瀑布。
“停炉!”张如晦说话间,在筑范入口处压了一块砖。
一号炉前的风箱停了,工人们撤掉了溜槽,继续摇着铁链子,炉膛几乎达到水平,把炉里残料放空,淌了一地的金属水,摊出一张不规则的金属饼。
蔡鋆扫了一眼张如晦,拿起了铁皮喇叭,大声喊了一声,“二号炉,开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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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九座火炬已经熄灭了四座。
蔡鋆难得一次连夜奋战在工作一线,胖胖的脸夜色下反射着油光,今天他工作热情无比高涨,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干劲,把官服都干破了好几道大口子。
蔡鋆举着铁皮喇叭再次发号施令,“五号炉,铸鼎开始!”
壮汉摇动卷筒,铁链子“哗啷啷!”被拽响,炉膛慢慢开始倾斜。熔化的铜汗,泛着明亮的火光,?着槽道流入另一个筑范的入口。
铜汁“滋滋!”地冒着青烟在流动,筑范的颜色也从底部开始渐渐变色,是那种火红的红色,在夜里格外好看和耀眼。
红色在上升,铜汁在流淌,蔡鋆兴奋地跑到张如晦的身边,“要是这个速度,明天就可以搞定了。”
“要是按照计划,早就搞定了,还用等明天。”张如晦心里叽歪了一句。
张如晦临时改变一次铸成九鼎的方案,只是希望师尊能在最后一刻出现。只不过,这种事情是不能让蔡鋆知道的,他们既便不是敌人也绝不是朋友,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九鼎铸成,鼎监功不可没,高升有日,贫道先表示祝贺了。”张如晦难得说了一句好听的。
蔡鋆却以为张如晦在挖苦自己呢,随口来了一句,“监副助力不可或缺,到时候有哥哥的肉吃,保证有你的骨头啃。”
自己吃肉,让别人啃骨头?这是骂人还是骂狗呢?
张如晦不愿意了,“我说蔡老八,你能不能说话别带河南口音。”
“咋啦?”
“监副……监副到你嘴里出来就成奸夫……奸夫了,这多难听。”
“呵呵呵呵!”蔡鋆开心地笑了起来,“俺一口标准的东京腔,你想弄啥?我说奸……夫。”
“奸你妹!”张如晦狠狠地瞪了一眼蔡鋆。
“奸……监副,夜还长着呢,你要困了不行先休息一会,这没日没夜的你也够辛苦了。”
这是蔡鋆迄今为止说的最有人味的一句话,张如晦竟然发现有些被感动了,他心里一热,说道:“鼎监也辛苦了,不行你先休息吧,看你也不是常常熬夜的人。”
“这你就不了解哥了,哥打起麻将来可以三宿五宿不睡,不过……那是无聊的时候,现在……”蔡鋆拍着自己的嘴打起了哈欠,“不中了。”
张如晦又劝了一句,“鼎监别硬撑了,晚上睡一觉,明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主持呢。”
不说还好,一说蔡鋆是真困了,“这样……这样也好,等这个鼎铸完吧。”
筑范又满了,熔流溢出入口,整个恐范被铜汁烧的通红,隐隐显出一个鼎的形状。张如晦又压了一块砖。
“停炉!”蔡鋆困劲上来,也不用铁皮喇叭了。
导流槽取下,熔炉继续倾斜,余下的熔液排出,溅起一地的金水,格外醒目。又渐渐冷却,颜色变暗,最后散发着异样的金属光泽。
蔡鋆哈欠连天,“这里交给你了,你多劳神,哥睡醒了就来换你。”说着,脚步踉呛地向一边离去。
马上跟过去十余个人。
无论什么时候,一把手身边从来也不缺人。
张如晦抬头看着月色,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初十都过了,师尊一定不会出现了,看起来自己是在这瞎耽误工夫。师尊并没有多虑,意外真的出现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干点啥?”
张如晦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半截砖头上,他正想的有些出神,一位工头过来请示,“监副,还铸吗?”
张如晦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要我说吧……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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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阴。最后一座熔炉也被倒空,炉下又摊了一张大大的金属饼。
蔡鋆拿着铁皮喇叭大声吼了一句,“大家辛苦了,今天食堂有红烧肉,还有二锅头,管饱管够。”
所有的人脸上都流露出轻松的表情,只有张如晦显得落落寡欢,心事重重。
鼎是铸成了,可他的期望并没有实现,神鼎对于一位顶级“铸造师”仍然可能是个梦想。
蔡鋆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他的脸被抹成一团黑,蔡鋆推推走神的张如晦,“走,喝俩盅去,哥请客。”
关系正常了,老子也改成哥了。
张如晦哪有心情喝酒,让他喝药还差不多,敷衍道:“算了,你也不富裕。”
“敢小看我们蔡家人没钱,真是瞎了你的……人眼。”蔡鋆横了一下,马上又邀请了一次,“铸鼎圆满结束,你我合作愉快,走吧,庆祝一下。”
张如晦再次婉拒,“改天我请客,今天不行,我还得检查检查。”
“都铸完了,还检查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