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并不知道吴家与贪腐一事牵连程度究竟有多深,但他知道近二十年吴家一直镇守西北。若说他们干干净净,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皱眉他问道宫人:“吴尚书进东宫多久了?”
后宫环境复杂,宫斗绝非话本中描写的下毒、罚跪那般轻描淡写。能在这座皇城生活下来的人,虽炔煌,但本质上没一个傻的。淑妃也是如此,虽然在庆隆帝心目中,她是贤良淑德、大度得体的宠妃,但淑妃的得宠也绝非偶然。
最起码入宫这些年,她培养起了一大批忠诚且不起眼的人手。
而这帮人手,如今完全被淑妃亲子——端王利用起来。
“吴尚书一等开宫门,天还没亮就进来,到如今呆了有小半个时辰。按前几次来看,他还要再呆一会,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会出去。”
平日玩世不恭的端王,这会神色却无比认真:“前几次?”
“是,自打皇上西巡后,吴尚书便是东宫的常客。”
宫人低眉敛目地答道,而后往端王跟前凑凑,小声说道:“端王殿下,据咱们在东宫的人来报,太子殿下近来越发急躁。”
急躁?
瞪大眼端王跳起来,看向宫人的眼满是危险:“这话可不能乱说。”
“奴才绝不敢妄言。”
翊坤宫外面飘来一片乌云,端王抬头望天,认真的神色变得紧绷起来。熟悉他的宫人甚至感觉到,这会的端王周身散发出一股所向披靡的锐气。
“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有些事我宁愿不知道,也不愿意平白折了人手。”
冷声命令宫人,随便地披上外袍,端王只当浑然不觉,一头扎进户部与那些老油条斗智斗勇。
他来到户部时衙门刚开门,见到整个院子里与他昨晚走时几乎没变的模样,端王冷笑一声。走进门房,他一个手刀劈晕掌管签到簿的书吏,扒下他衣裳来套自己身上。帽子一带低下头,老神在在坐在那。
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开始有官员打着呵欠下轿。路过门房时朝里招招手:“我先去上差,帮我点个卯。”
说完不管他答不答应,来人飞速地消失在门边。
一连几人皆是如此,端王干脆关上窗户,翘起二郎腿坐在窗前。他本想着,这次窗户不开,他们总该走门进来正儿八经地点个卯。
“咚咚咚。”
敲窗户的声音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责怪声:“我说看门的这事怎么回事?都这么晚了还在睡。快起来,别忘了给我点卯,老规矩。”
什么老规矩?几声更重的敲窗声传来,不等门房有人应答,那人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尽职,踩着靴子走远,边走嘴里还边念念有词。
“那位王爷昨晚来折腾什么?一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好觉。”
透过窗户纸,端王瞅一眼外面高升的日头,随手翻看着签到簿。只往前翻了一页,他就轻易瞧出了端倪。纸页共计两栏,按规定左边一栏由各官员亲自签名,右边一栏则是主事者亲自核对的时辰。这会亲自签名,早已被各式各样的私人印章所取代。当然这算不了什么,墨迹难干签名太麻烦,用印章是大家约定俗称的规矩。但右边一栏,那从卯时一刻天蒙蒙亮就赶到衙门的时辰,难免不让人侧目。
这也太假了点……
边抽气,边左翻翻右找找,他很容易便从桌子旁边找出一个实木盒子。盒子里面分成许多小格,每个格子里都安放这一枚私人印章。
脸色晦暗不明,端王拿起旁边毛笔,在给庆隆帝的信中添上几笔。
“户部日常点卯,诸官皆将私章交予门房,由门房依时辰盖章完成。故而几十年来,户部官员勤勉异常,无论寒霜酷暑丝毫不曾误了时辰。”
将昨日进城后,在户部遭遇的重重阻碍详细地写进去,他用现成的蜡油封好信封。打个响指,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密信已经消失不见。二郎腿收回来,换好亲王常服,扯下一块床单包住那些私章,端王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正好遇到前来衙门的户部尚书。
“哟,杜尚书来这么早。”
见到他,户部尚书恭敬地抱拳:“端王殿下。”
边说着他眼睛直往旁边包袱瞅,端王一脸好笑,大喇喇地将包袱拎到他跟前。
“我从门房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顺道拿回去研究一二。”
包袱抖开,一枚枚造型各异的印章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下,一时间户部尚书面色很精彩。
“端王殿下,这……不问自取有点不好吧?”
站在他对面,端王朱厚熙人如其名,一张脸皮厚到不行。听完杜尚书所言,他非但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唇角反倒扬起得意的笑容。
“本王一直在等杜尚书出口谴责。”
“端王殿下这是何意?”
“意思很明白,本王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空有一个王爷头衔,说出来的话你们不会太重视。果不其然,昨晚本王都拿父皇出来要挟,然而偌大一个户部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杜尚书眉头皱成个疙瘩:“想必端王殿下有所误会……”
“有没有误会先两说,本王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昨晚连夜请教了太子殿下。父皇远在西北鞭长莫及,但太子殿下如今却是现管。”
说完端王往门外迈一步,眼睛直直地看向街道尽头。虽然面色冷静,但这会他心里也没底。他只是方才出宫前顺道绕过东宫,对太子昨晚带他回宫表示感谢之余,又请他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