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非倚在一边,听着马婆子窸窸窣窣的叨叨几句,瞥了方沉碧一眼,开了口:“嫂子不如听婆子一句,先休息一会儿,京城也是不远了。”
“孩子给我来抱 。”马婆子挪过身子小心翼翼的接过睡熟的蒋璟熙,生怕动作大发了把孩子弄醒,又一边儿示意方沉碧休息。
方沉碧虽不情愿 ,可还是往后退了退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起来,裴非淡淡的目色缓缓从窗外调转过来落在方沉碧脸上。但见方沉碧脸色惨白一片,便是晕黄灯光下还是凉白一片,可这丝毫影响不了她绝世独出的美貌,只是更添一份怜惜动情而已。
可这份怜惜也只停留了片刻便渐慢的变冷,想到舟曲的那个矿上的热闹事儿,裴非的心头儿划过一丝儿的喜悦,嘴角只那么微微的翘了一翘,成了一个不被人察觉的笑。
这一路上再没人说话,只有马婆子抱着蒋璟熙依依呀呀的哼着听不懂是哪里的歌谣的调子,孩子似乎是从小听到大的,遂睡得更沉了。
再转眼看,外头儿的天边儿带了点亮,方沉碧微微眯着眼,只从帘子一角往外看去。天亮了,很久之前,她躺在方家的床上,也是这么睁着眼盯着漆黑的天空,从一片乌黑一直到满天放亮,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一直那么的安静,好像时光把她忘记了一般。
她会不自觉地想起很多事情,假设前世的母亲要是没有早亡,若是这一世的母亲没有早逝,那么她的人生是不是会不那么曲折不那么让人心寒?
都说宿命这事儿就是早定好的,没什么道理,也没的挣扎,一切的一切就只是早早放在那的,不摇不动,就的等着她一步步地走过去,然后经历那些事儿,疼的,苦的,寒的,一一吞进,连声音都不容发出。
她想起孤儿院的那些面色麻木的阿姨,想起里面性格扭曲的一群失爱的同伴,想起林东焕,想起街角。又想到墓前那张漂亮的女子的照片,想起姨妈鄙夷又痛苦的脸,想到很多很多,然后记忆听了。
转而又是记起死在牛背上的美丽女人,想起方安疲惫的身影,想起那时候刁横的马巧月,想起爷爷,想起方婆子,想起方梁方栋方娟,还有方聪。她就突然觉得自己累得好似活过了千年万年一样,都看尽了,也看透了,得不到的她不想要了,得到了她已经足够珍惜,除了身边的孩子之外,她已然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那么多事是非非,想来都觉得心疼,只是这种疼再没法让她痛不欲生,只会是慢慢的让她愈发的沉静,冷眼看待,一颗心再难激起什么涟漪,只当是事出眼前,她只会觉得命该如此罢了。既然如此,那便认了。
裴非也是一宿没曾合眼,他心里有自己盘算,另一头又紧盯着发呆的方沉碧跟着陷了进去。
蒋悦然与方沉碧的事,他也不是没有耳闻过,外人也许并不知晓,但他裴非是何人,他想知晓的便没有不可知道的,他自有他的办法。
其实他也并不是针对蒋悦然,只是很多时候,商场上尔虞我诈只是没有办的事儿,蒋家在京城及各地分号商铺太过密集,年头久了,很多口口相传的东西也并不好突破,裴家想做大需要太多时间和精力,单单是在价格上有了优势并无多大作用,蒋家号必定是年深日久的东西,早是深入人心了,
那裴非必然会想其他办法逐一攻破。可就是在这关键头儿上,蒋家自己倒是先破了功,蒋家二公子名声在外,吃里爬外的事情早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蒋家老爷风瘫了之后更是无人打理,终日围着几个姨太打转,早是没了什么出息。另则大少爷也是卧床的一个废人,三公子自有自己的打算,似乎离着蒋家越来越远。
这么一来,分崩离析的日子哪里还会远?裴非倒是绝顶聪慧的人儿,蒋家倒牌一开始,他便低价购入蒋家各地为了回本的商号的药材,扣上自己家的名号再更低价的卖出去,虽是赔上一些,可这终究花不了裴家多少钱财,何况裴非的身份并非只有商人这么简单,他背后还有一个得宠的延妃做阵,他便是当今深得宠爱的延妃胞弟,只是因为延妃在裴家只是庶出,加之裴非本人又是极其低调行事,姐弟两个虽有来往,但并不频繁,便是有事相询,也不过是趁着延妃出宫烧香求福时候私底下两人见上一面,可姐弟两个平素感情极好,又都是玲珑剔透的聪明人儿,有些话,不说也是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这般行事只求一个完全保障,也是瞒着他人的,遂对外便没有太多人知晓此事。
蒋家不攻自破,自然是让裴非乐见,这样一来便少了太多的麻烦,只是在舟曲塌矿的事情发生伊始,他便知晓,这事儿必定是会闹大的,他与蒋悦然虽有几面之缘却并不熟识,即便他其中不动手脚,只作看蒋悦然如何给缠进去这事儿便是成了的。想到这裴非心头便是一喜,从来都知道取代蒋家是不易之事,只是没想到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的。
可不知晓为什么,当初得知蒋悦然与方沉碧的私情之事只觉得又是一个钳制蒋家的好把柄,可如今见了方沉碧,似乎觉得自己的念头又有些出入了。
那蒋悦然不似浪荡公子,这方沉碧也不似放荡□,只是怀里的孩子让裴非几乎是下了断言,这孩子一定不是出于蒋家大公子,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