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面露难色:“他出家后没多久,便云游四海。虽然我一直派人寻找,却始终未曾发现他的踪迹。”
长安愣了愣,“那紫穗呢?她原先不是留下来伺候太子哥哥的?”
“紫穗如今仍旧守在那个院子里,等太子云游归来。”
“卫珩,这事,你确实没做过什么是吗?”
“当然。”卫珩紧张地把长安搂在怀里,“他于我于你都再是有威胁的人,我何苦让自己手上多沾染一条人命,况且这样还会使你不悦。”
“那我去看看紫穗吧。”
“明日下了朝就带你去”
长安咬唇,道:“我可不可以现在就去?”她攥紧了手心的药,“我想快点把药给紫穗。”
明明没什么希望了,可是她依然期待紫穗能告诉她什么。
太子哥哥出家为僧原是好的,可他双目失明又如何能云游四海?
就算是又人陪着他一起,那也是极为危险的。
“好。”卫珩看了看天色,答应了长安。
半个时辰的时间,宫内亲卫便安排妥当一切。长安和卫珩换上百姓常服,去紫穗哪里。
紫穗一个人无聊,在院子里养了两只狗,一公一母,还有一只猫,三只鹦鹉。
这些都是段翊出海时待会的番邦物。
狗很爱叫,只吃肉,从不吃素。
猫据说是波斯那边的,阴阳眼,通体雪白,平时里都是跳在院子里的桃树上,看着两只狗你追我赶。
那三只鹦鹉,翠绿色的羽毛十分好看,如今人话没学几句,倒是学会了狗吠和猫叫。
上一次紫穗得知长安的消息还是从段翊那儿,所以日日担心公主。
如今见到公主好端端地站在她跟前,惊喜得语无伦次,都顾不得身份之类,抱住长安便大哭起来。
长安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了好些宽慰的话,才让紫穗止住泪水。
紫穗是真的以为,可能自己这辈子不会再见到长安的。
卫珩知道她和紫穗主仆情深,所以未去打扰,只是立在鹦鹉笼子前,逗鹦鹉玩。
长安将鹅黄色的药丸递给紫穗,“这是晏姑娘临别前留给太子哥哥的。”
说到太子,紫穗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公主,太子哥哥一直内疚当年逼宫之事,从不肯原谅自己,怕是就算他回来了也不会吃这个药的。”
“无妨,你保存好等他回来便是。”长安叹息,“也不知道太子哥哥是否还会回来。”
紫穗为沉默片刻,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厚厚的一叠太子的亲笔书,“太子除去云游四海前,让奴婢把此书信亲自转交给公主。太子写这些书信的时候,是用尺子丈量,手指一个点一个字的写出来。”
眼睛看不见,却还能写出这些字,委实不容易。
长安接过书信,慢慢看了起来。
这封心里,前太子郭煜泽一改当太子时的说话口吻,而是一位普通哥哥的口吻在跟她讲事情。
他在书信里提到了百姓的生活,他说原先就知道父皇治理下的百姓民不聊生,可亲眼见过之后,才深深体会到穷苦百姓的无奈和辛酸。
他说京城之地算是好的,不那么显眼;可别的地方,贪吏恶霸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某年有地旱灾,那年的粮食绝产,可当地的父母官为了漂亮的政绩,隐瞒了此事,搜刮百姓的存粮作为税粮,导致三千五百多户百姓家里无粮可吃,活活被饿死。
还有许多买官卖官之事,其实都有人给父皇上书,可最后这些人都莫名离世,父皇当时只想着自己享乐,纵然发现这些事,最后也未作出任何改善措施。
他问长安,你可否试过三个多月不食一粒米粟?只有米糠野草树皮树根可吃。
他说,大周早就亡了。
亡于自己,亡于百姓,亡于公道天理。
而卫家,不过是顺天而行。
他说,长安,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只有不停歇地行走,才可使他减轻心中的负罪感。
他说,其实,若让卫珩做皇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还说,长安,你要保重,皇宫险地,哥哥再也无力保护你。
……
看完信,长安心里十分难受。
她看着在逗鹦鹉的卫珩,心里亦知道太子哥哥说的都是对的。
“太子哥哥,你也要保重自己……”长安在心里默念。
她呆坐良久,才平复内心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