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凌晨三时许。
深沉的夜幕笼罩大地,冬日的山野里虫豸绝迹,大多数鸟雀也已在巢穴中沉睡,唯有蝙蝠还在空中翻飞,寻找吃食。高处的数从内,不时可以听到猫头鹰发出的咕咕声响,偶尔还能看到它们从枝头直扑而下,捕捉山鼠的肥大身影。
果根县城西约三公里外,一支全副武装的六人小队,形成一前一后的两个三角箭头队形,借着起伏的地形,半佝着身子从一个土丘,迅速移动到另外一个土丘。蒙着迷彩布套的凯夫拉头盔下面,所有人都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套,在夜色中不形成丝毫反光。
他们的动作很快,从一个山丘转移到另一个隐蔽点仅有数秒,配合身上的作战迷彩和浓重的夜色,哪怕是在近距离,也最多只能看到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距离稍微远一点,几乎就看不到这里有人在活动。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在奔跑时,脚下战靴都是前掌先落地,并且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刹有一个向上回收的动作,脚跟都不碰触地面,以减缓落地时的冲击力,避免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过即便是在快速移动中,他们也保持着高度警惕。
每个人都用右手持枪,左手托着护木,枪托抵靠在肩头,枪口保持着与运动一致的方向,并按照各自在小队中的前后左右位置,略微偏移,形成一道扇形。所有人的食指都搭在扳机护圈上,以保证奔跑时不会误触扳机走火,而同时又能在发现情况时立即扣动扳机向目标射击。
在搜索小队通过两、三分钟左右,另外一只数十人的队伍紧跟着他们的步伐追了上来。他们的装束与前面的搜索小分队完全一致,也用头套遮住了面部,行动的时候也很小心,奔跑的时候也很注意不发出声音。
只是他们人数众多,即便是再小心,跑起来还是造成了较大声响。数十米内的人,只要没有睡着,都能听到许多人奔跑形成的嘈杂脚步声。
一群人冲到一座几米高的小土坡后面,最前面一名手持五四手枪的军官双膝微曲,半蹲着举起左手,手肘向外,小臂向上伸直,手掌并拢,掌背对向身后。
看到他的手势,其他人迅速停下,作出警戒姿态,等待新的命令。
冯爱国扑到土坡上,双足蹬地,快速爬到坡顶,小心地只露出一个脑袋,举起望远镜,搜寻前面的探路小队。副指导员侯平在他身后,也爬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用望远镜搜索。
他搜索了一圈,身边侯平轻轻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向侧前方指了指。
他迅速转动镜头,很快在八倍军用望远镜头中,发现了几点在土坡间跳动的微弱磷光。这些磷光涂在搜索小队领子背后,正面无法发现,但后面的大部队,却能通过磷光找到他们所在位置。
磷光很微弱,几步远就看不见了,只有端着望远镜有目的地搜寻,才能找到他们。
如果有人眼神特别好,看见了这些跳动的磷光,只要不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寻常人多半也会将之当做是山间鬼火。
好小子,跑得真快!
冯爱国心中默默地赞叹了一身,对他们又是欣赏,又为手下有如此强兵而感到骄傲。
搜索小队任务艰巨,能不能隐蔽快速探出可通行道路,决定了整只部队的安全,所以心理压力非常大。并且他们为了不惊动敌人,奔跑的姿态要求极为严苛,动作并不符合人体自身机能,还要急速接近敌方阵地,体力消耗特别快。
别看区区一两公里的距离,却是平日里全锤百炼方有眼前的成效。一般人照他们的动作来跑,不是抽筋就是体力耗尽,根本不可能完成。
冯爱国没有马上带队继续跟上去,而是仍旧伏在坡顶,用望远镜从搜索小队头上越过,看向他们右前方数百米处,那条斜长的山丘。
偭定北部与云南一样,同属于青藏高原的一部分,境内山峦纵横,少有平地。
果根地区同样是被群山包裹,境内百分之九十都是山。即便是县城所在,也只是一个山间盆地,完全平整的地方仅有一小块,以西北-东南方向为底边,呈三角形状。
另外还有从周围山脉相夹的一些长条地带,算是可耕作的平地。
之前询问常副司令等人,他知道彭得胜部在率攻不下之后,当天色减晚,便退向东南,在距县城约四公里外的一座小山上驻扎下来。看样子彭得胜还是很小心的,没有狂妄自大到就在城下宿营,而是选择了容易防御的小山作为依托,构筑起很有层次的防御体系,以免被城内趁夜偷袭。
虽然常副司令只画了一个草图,并没有精确的地形,甚至方位、山脉的形状还有些变形,但他借助用以分说位置的湖泊、山脉等几个标志性参照物,还是一看就明白了那是哪里。
因为具体的地形,冯爱国在军分区制作的沙盘和大比例军用地形图上,已经记得非常清楚。虽然从来没来过这里,加之天色昏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可他仍能准确找到彭得胜部所驻扎的位置。
彭部距离县城只有几公里,这点距离用望远镜就能看个一清二楚。常副司令等人用手指在地上很详尽地画出了他们设立的营地位置、几个警戒哨位所在,集中在县城东南一条大体呈弧形的山脉上,并没有在二十米外,与山脉相邻的一个小山头派出警戒哨。
这个小山头拒并未与山脉相连,中间有二十米许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