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明白的是,黄线之外的世界,并不是她所能够想象和理解的,也因此,她选择从不跨过去。
不知道与不愿意知道,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她这个人啊,和外表不同,实际上的她,其实是个胆小的人,就是因为她很清楚,一旦她跨过去那道黄线了、一旦明白了,那么,他或许就该离开她了。
秋千晃动的孤单金属声,在无人的公园里听来格外刺耳,而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和恐惧,让她不得不振作起来试图去制造点温暖。
承载着两人重量的秋千,在飒冷的风中荡呀荡,即使彼此的吐息都在风中因寒意而化为阵阵白烟了,他们还是一径沉默地以拥抱感觉着彼此的存在,只是单纯地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并且遥望着浩瀚的星空,想象着在那片星海里一艘艘即将扬帆远航的旅船,日后将会在天际的哪个角落里安心靠岸。
劲韧的寒风吹掀起苏小米的一缯发,飞快地掠过她的眼帘,她眨了眨眼,试着在鼻息催吐出的白色烟雾里仔细地回想起,在她身后的顾一凡,以往曾经在面上有过的幸福笑意。
自从他父亲入院了以后,她就没在他脸上看过什么特殊的表情过,与其说他是无动于衷,不如说是,他把心头的一扇门紧紧地关了起来,既不想让人知道他究竟把那扇门藏在哪儿,也不希望有人前来敲打。
看着这样的顾一凡,苏小米不想去计算距离他伤心的日期还有多久,可是,眼看着日子一天倒数着过一天,静静地待在他身边的她,默然旁观着他那有如细火慢熬在心头上的煎熬,令她很不想却又很是希望,这段难过的日子它能够早点结束。
她常常回忆起他们刚认识那会的情形,现在看来那时候的彼此真的没心没肺到让人神共妒,以至于现在让他们来面临这样的挫折。
她担心这样的顾一凡,也心疼这样的顾一凡,可是作为他亲密伴侣的她却无计可施。
她能做的就只是待在他身边,只要现在他仍牢牢的握着她的手就好,只要他还恋恋地依偎着她,她可以什么都不看也都不理,也不会强行推开他心房上沉重的门扉,试着去刨挖出他的伤痕。
因为她隐隐约约地觉得,一旦当他们路经了那个必然来临的伤痛弯角后,恐怕,他们就要永远脱离青春单纯的轨道了。
……
过完年不久,顾氏股票开始下跌,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骨架都忙成了一锅粥。
苏小米知道因为顾长风去了,顾家两兄弟真真正正的接手了顾氏。
攘外必先安内,就跟新帝登基一样,第一件事便是清君侧。
顾渊打头阵,扮黑脸。
顾一凡就是在下面包揽人才的,开辟出自己的人脉圈。
顾长风在商场也是三四十年,毕竟根基深厚,对内自有一党,对外也是战敌。
内忧外患,任他们俩兄弟就算是机器人也是力不从心。
再加上他们在把控住局势的同时,还要操心顾长风的葬礼。
顾渊的心情是怎样的苏小米不知道,但是顾一凡,她看着他最近的样子实在是心疼,却又帮不上忙。
顾长风的葬礼,顾一凡只是走了过场,顾渊也并没有勉强他。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对父亲有着心结,他又何尝不是了。
顾长风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丈夫都是失败的。
当初辜负了他们的母亲,现在呢?
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后妈,还有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不也一样?
顾长风走了,什么都没有留给他们,在顾家作威作福的女人到最后败了青春却一无是处。
顾渊也不是心善的人,也更加不会念在名义上的那个称谓而对他们有什么宽待,既然已经是陌生人,最好的结果是老死不相往来。
葬礼在人心各异之下结束了。
顾一凡身着一身黑衣,独自站在墓地之外,人去以后,这里显得分外的空旷冷寂。
顾长风就埋在这里,墓地很宽大,就跟他身前的住处一样不改奢侈之风。
他仰望着天空,那一缕正袅袅升起的白烟,试着去回想起,母亲那一张在病榻上苍白又美丽的面容。
顾长风到死都没有提过他母亲一个字,也没有任何悔改的意思。
顾一凡不语地低首看着那方墓地,他不能阻止自己地一直在想,在终于走完人生的这一遭之后,这位父亲是不是真的可以安息吗?
像是……他年少时的那一段爱情,就像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的恶梦般,母亲难道不是他爱过的人吗?既然爱过为什么可以忘的那样的彻底?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他和顾渊,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结过婚?!
如果没有他,其实母亲仍旧是当年那个不知世事险恶的富家娇贵少女,她还是活在那个等待着白马王子来迎接她的完美梦境里,她从没有碰触过这世界的尘埃,没有遇见他的父亲,更没有品尝过长年的思念与等待……
风吹的他的眼睛有些刺疼,他眨了眨眼睛,试图将那一份酸涩咽下去,让一起诶都随风而去吧,包括眼前这一片被泪水模糊的朦胧世界。
他带着些许的自嘲,喃声地道:“顾长风到头来,你还是没有爱过我。”
那块暗色的墓碑仍旧没有给过他答案,就如同以前一样,也像现在一样。
他难忍哀切地问:“对你来说,除了顾氏,我其实什么都不是了吗?”
飘浮在暗黑苍穹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