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微雪

乾清宫早朝我借词未去,独自到了贞顺门旁的角楼,此时正有侍卫当值,见我来忙不迭的行礼,我自袖拢取了些碎银子递过去,遣了他暂避。

角楼中拢着小火炉,有些许暖意,我抬手推开窗格,看着雾霾一般的皇城,想起当年暴雨之夜的弟弟,顿感萧索。

此一刻这里有暖炉,有瓦棱,是遮风避雨的所在,可那时的胤禌该是何等的孤寒、恐惧。

“胤禌……”轻语着陌生名字,心里生出几许悲意来,自己决不能困死在这一方天地,复立之后的胤禟将会让一切都提前到来,有些轨迹是时候改变了。

正待回身,余光掠过,有人立在不远处的宫院之中,细看过去竟是良妃赏雪。心思一转,忽的明白,近前几步再看,果然看得清清楚楚。

良妃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缓缓回身抬头看了过来,脸上浮现淡淡笑意,随即轻俯身便回了宫室。

我没有回礼只静静看她离开,手扶着窗棂,亦是显出淡淡笑意,原来那晚她竟全都看到了,可她却选择了沉默避世。

景福宫,这里距离乾清宫最远,却离宫墙外的世界最近,可即便如此也依旧脱不开内宫的纷乱。

良妃娘娘,若不是为了八爷,终其一生你都不会说出这件事情来,你这一俯身不过是谢我昨日所作,我且受了,却不知来日又是个什么样貌……

“唉……”轻叹一声,抬眼望向无尽天际。

佛说,众生皆苦。在命运的起伏跌宕里,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不同的悲苦欢欣酿就了不同的人生,世间所有的彼此,不过都是在茫茫苦海里寻找方糖的人。

而我的方糖又在哪里?还是我曾得到过,如今却不知落在何处?!

莫名想起顾城的一句话来,“一切都是种子。只有经过埋葬,才有生机。”

也许老天爷让我来到这里就是给我一个埋葬过往的机会。

站在紫禁城一隅,俯瞰着微雪中的皇城,我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这里承载着太多人的生死,而我不应该是其中的一员,我既来了便没有顺天应命的道理。

我不该困顿于胤禟该怎样,而要让胤禟怎样,如今的我便是胤禟,胤禟便是我,桀骜不驯、一曲倾城的九阿哥,应该山崩不乱,情迷不困,前路不惧,过往如烟。

如此,便好。

如此,生机。

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入了心脾,胸腔之内再不见半分浑浊,放眼望去即便微雪迷离,如今在我看来却别有一番旖旎。

“爷。”宇成缓步上了角楼。

“怎么?”收起迷离眼神,我拢着袖口沉声问道。

“刑部夜审张明德,议罪呈请凌迟处死,皇上刚刚准奏。”

我轻声说道,“妄议皇子宗亲,合该千刀万剐。”

“皇上已下旨命百官举荐太子人选。”宇成说完偷眼看向胤禟,却见他依旧立在窗边,只单单将手伸出去,虚空接起雪花来。

“终于开始了。”话落又自嘲一笑,“其实从来就没停止过。”

宇成闻言想起李德全告诉自己四爷昨夜曾谒见皇上,其中的缘由只怕不简单,至于要不要提醒九爷,让他自己掂量,如今眼见胤禟一脸平静,话就生生压在了心里,只轻语道,“爷,皇上另有旨意,命您监刑。”

“知道了。”小小的碎雪不断落在掌心,化成盈盈水滴,双手合十稍稍揉搓便暖了过来,返身下楼,“回吧。”

监刑?明知道张明德说了什么,却要我去监刑。皇阿玛,这算不算是另一种警告?!

三日后,张明德依例于菜市口行凌迟之刑,我奉旨监刑,京中大小官员观刑,我知道康熙是要再给八爷一记重创,既然拦不住索性懒懒散散的躲在暖帐中,待刑部侍郎验明正身,便将令牌丢出去不管。

耳边不时传来凄惨叫声,我却捧着书册出神不去看半分,直到身边宇成一声轻呼,“咦?”

我挑了眉梢看他,“宫里见得也算不少,这也能让你惊奇?”

“爷,奴才瞅着不对劲儿?”宇成俯身轻语,“上头绑着的人不像是咱们在直郡王府里头见过的那位。”

将书册扔到案子上,我抬头望去,依稀间果然与当日有些许出入,心里一惊起身向外走去,再看那人一张脸分明比张明德老了近十岁,心越发慌起来,刑部绝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停!”大喝一声,不顾众人诧异,我快步上了刑台。

绑在桩上的犯人,虽然满身鲜血,可一张脸却完好无损,“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呜咽着不语,我抬手捏住下颌看去,竟没了舌头,遂冷喝道,“刑部侍郎佐贺何在?”

佐贺疾步奔到近前,“奴才在。”

“你可验明正身?”我垂首问道。

佐贺神色平静,躬身回道,“奴才确已验明正身,此人正是张明德。”

“你……”我看着佐贺气定神闲的表情,口中的话再说不出半分。

“九爷,如今方进行一半……大人们都还……”佐贺迟疑着抬眼看向胤禟,后面的话即便不说也该明了。

看着桩上绑着的人,我只觉一股血腥味冲鼻,踉跄着退了一步,掩着口鼻缓步下了刑台,挥挥手示意继续,人却一阵虚空,“宇成,回府。”

宇成赶忙遣了小厮准备车马,又去与刑部尚书请辞,“九贝勒身体不适,先行回府,有劳大人。”

刑部尚书瞧着胤禟神色不对,心中正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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