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两个福薄之人,”我打着哈欠,将袖拢中的帕子扔给胤礼,心里却料想这两个妹妹八成已经到了江南沁园,“十三弟也未免太过悲切了,当初指婚的时候也不见他出言,倒是人死了难为起自己来。”
胤礼一边拿过帕子拭去眼角的湿润,一边万般无奈的看着胤禟。这人虽然看上去慵懒无比,可面对着却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警醒来,这种感觉和见皇阿玛时的压迫感不同,那是帝王的威仪可俯仰苍生,而胤禟更多的是成竹在胸的掌控感,那是睥睨天下的气魄。
也难怪太子和十三哥都要知道他的情况,这样的人若为盟友便是如虎添翼一般,若不为盟友无论是防还是除,都要破费一番心思。
他……从来都不是这二人可比肩的人,能够与他携手的只能是……帝王!此念一出,胤礼犹自而惊,再看胤禟便多了几分恭顺有礼,再不复当初那般小心思,诸多事情也越发进退有据。
自胤礼十四岁赐婚开府后,也便来的少了,毕竟不是当年的无知孩童,也不愿总做人棋子,该避嫌时也有了自己的计较。
大婚前,他来我这里拜谢多年的教导,我和仓央嘉措也就心照不宣的受了他的礼,只道这孩子今后也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再不复当年初进绛雪轩时的肤浅之气。
“这孩子,你是为他准备的吗?”仓央嘉措与胤禟并肩立在院门口,听着外头的喜气之声。
“胤礼自会做个选择。”心里想着十七到最后出其不意的站到雍正身后,合该就是个聪明人啊,我这算不算是顺天应命了呢?
“这孩子倒是个一点就透的性子。”仓央嘉措牵了胤禟的手臂,“回吧,这外头再热闹又与咱们何干?”
我顺势和他一起往宫室里去,走到一半,仓央嘉措忽的感叹,“这孩子怎么就会是太子的孩子,如此性子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去。”
“你……”刚要错愕却忽的明白这人的天眼还在脸上,人就又放松下来,“还好不是养在毓庆宫里头,万幸啊。”
“不过今后若是少了他,这里道真是消停了很多。”仓央嘉措望着暮色四合的天际说道。
“我接着给你讲故事吧。”我略作思量继续说道,“这一次换一个,咱们讲月光宝盒吧。”
“……”仓央嘉措似笑非笑,终是一声轻语,“好。”
康熙五十一年,仲夏,绛雪轩来了位不速之客。
我坐在院中藤下犹自取了茶盏,细细吹去浮叶,浅尝一口,抬眼看向来人,“太子也尝尝看,这可是上好的青叶甘露,取自峨嵋之顶每年也不过区区几斤而已,市面上自不可得。”
太子看胤禟手起手落,洗茶、泡茶一气呵成,虽没有宫室婢女的精细,却是说不出舒服自在来,当下心里又是酸涩难当,遂讪笑着说,“九弟果然是个会享受的。”
说罢又抬眼看看四周,一花一草虽无毓庆宫的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此一刻眼前的胤禟竟仿佛融在这一方世间,让人有了出尘之感,就连自己手中的茶饮起来都多了几分回甘。
这个弟弟从来都是不同的,也难怪皇阿玛会将他藏在这里,想到这儿心里越发的晦涩难当,“九弟怨过皇阿玛吗?”
我未有答话只静静看他,这人今日到这里,绝不是闲话家常的,如此开口下面的话我便静静听着就好,以静制动从来都好过先发制人。
太子见胤禟没有答话,犹自笑了笑接着说下去,“我累了,很累。”
揭去茶盖大口喝下整盅茶,“果然好茶,记得你好似最喜太平猴魁,如今怎么变了?”
“人心善变。”
“你说的没错。”太子出神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复立之前皇阿玛与我及八弟一夜长谈,道尽父子之间的心酸无奈,那时我直觉的自己若是再有负圣恩便是混账之徒。冷眼瞧着八弟亦是如此。”
“可这多年走来,我却只感举步维艰,不由得细细思量皇阿玛复立的初衷,待回头看才晓得一件事,我只不过是皇阿玛的一道障眼法。”太子一声嗤笑,眼中瞬间成灰,“我和八弟争斗了这多年竟只是意气之争,我其实早该明白,自废黜那日起皇阿玛便是舍弃了我的。”
“如今明白还不晚。”我听了这番话心里也不免有了几分悲悯,太子、直郡王、三爷、四爷连带着胤禟,哪个不是康熙运筹之间的棋子?
留在外面迎着风刀霜雪的万分辛苦,守在这一寸天地看似偏安一隅的又哪里清闲得了?外面的诸人是彼此心上的一根毒刺,里面的我却是各人头上的一把悬剑,谁都不轻松啊。
“太子今儿来恐怕不只是诉苦衷的吧?”我见他神色越发难看,便一语切中他的重点,貌似这胤禟可不是太子应该找的倾诉对象。
“我来是以二哥的身份求你一件事情。”太子神色恳切的看向胤禟,手微微轻颤扶在石几边上,“求你照拂好胤礼。”
“为何?”我略感意外的看向他,“我曾拿他要挟过你,如今你竟要我照拂他?”
深吸一口气,太子仿佛放下心头大石一般,“皇阿玛纵是一生权谋,有句话却说得真切,你是紫禁城中唯一讲亲情的人了。”
“这太子我不要做了,谁稀罕便取了去,明日我就会上书自请废黜。”太子将腰间的忠孝带取了下来,“对你,当初也是万分痛恨,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