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折,往昔雄沉身形,却是透着一股满是枯朽的寂寥。
那酒甚烈,只是今日可会再有那把盏新煎的醒酒茶?
神思恍惚,一抬眼,却见路尽头,一口狼头巨剑,暗沉沉,横在路中。
身后,微微颤抖的声线,一出声,便刺了心。
“……我来时,便一直在问,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是你。”
终是来了,反目,迟早的事。
自嘲一声笑,步武东皇转过身,“又如何?你要来杀吾吗?”
“初入七修那年,第一课,不是学剑,而是誊写了十万遍一个‘正’字,人要坐得端正,行得正直,心怀正气。不可妄入浊流,不可沾惹邪恶,是为侠风……”痛苦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按剑的手,却是未动分毫:“我是来杀你,但我是想再问一次……凋亡禁决是你策划?”
“是。”
“我与意琦行手上的金龙钥是你故意引导?”
“是。”
“超轶主……超轶主之死,是你布局?”
“是。”
“为什么?!”
“这个问题,你若是三日前问,吾会给你完整答案,而如今,无法回答。”冷硬的神色未减半分,步武东皇道:“自那年除授你武学,你之根骨便是罕见的天纵奇资,吾在教你七修武学之时,有意引导你功体内埋有邪风,若你未曾有多年前英年早逝那一出,早在你先天圆满之时便会走火入魔。”
“我的功体我自己知道,你不必激我。”
“吾有必要激你?武道七修十四部武经汇集吾毕生绝学,意琦行等人都是本身自带根基,无法后天培养。只有你,自幼便是纯粹的七修功底,意琦行只授你内七修绝学,而将外七修剔除在外,虽避开走火入魔风险,但少了邪功炼心此关,你便无法成就真正的十四部至武功体,而吾之理论便再无更合适的实验体。”说到这里,步武东皇冷笑一声:“但你后来的成就远超吾之期待,单lùn_gōng击力,甚至在吾设想的十四部至武功体之上。枉吾自号武道称皇,最后仍是败在命数之下,怎能就此甘心?”
哑然半晌,血液涓滴自拳缝中滴落,仰起头,动荡的心境却是奇异地安定下来。
“……这些理由,我杀你,够了。”
金狮双刀上手,步武东皇大笑:“早该如此!多少年了,吾倒是要看看当初的黄毛小子如今——”
话未说完,照见苍生动作,步武东皇骤然瞳孔一缩。
“我这一世人,只向一个人屈膝过,是养我长大的老人,被我害死。今日苍生杀师逆伦,这一回……如果背叛真的不能终止,那就只有杀不能停……”双膝顿地,沉重叩向地面。
声声碎心,声声断肠,尘满面,血如绛,谁家当年六州歌头长啸当酒,到如今惟余血染苍莽,撕却江湖恩义……
“好……好小子,好小子啊!本尊一生作恶无数,没想到教出来的武道七修个个都是正气凛然……贼老天,你若长眼,就看看这些傻人!黄泉路上,若是来得早了,本尊不允啊!!”
大雨倾盆,打尽这人世间的荒唐无奈,命,怆然,人,血战。
血水染红视线,拔剑的一刹,眼中再模糊,惟余唯一的杀念,蔓延在胸膛……
……
落日西斜,树浪,风声,蛰伏的影子,一双冷静的眼,盯视战中之人。
身为天葬十三刀之人,别黄昏自然是对绮罗生刀术更为关注……唯一的一次以血换招,若非他有意释放出自己潜藏气息,痕千古便会落入险境巫妖记。
刀,便如同生在他双臂上一样。
天葬十三刀有一个流传的传说,刀神九千胜的刀,艳杀天下,如今看来,此人,却是更当得起这四字。
刀光起落间,绮罗生不欲杀人,觑出痕千古实为拖战,错开一步道:“吾再说一次,让路。”
“有可能吗?”
“也是。”双刀一错,这一回,却是带上了真火,转身一挽刀花,玉白通透的刀刃漫出幻影,迷离华彩,却是暗藏凛然刀气:“天月斩!”
痕千古手中神锐急转,心中暗暗计算绮罗生这不正常的体力,战了如此之久,全然不见消耗,对比这般柔美的外表……该说人不可貌相吗?
江山花王霸气难掩,痕千古不敢轻敌,轻喝一声,化影神锐剑走游龙,四面开锋。
“初更赋戌夜风吟。”
极招相对,拍尘沙暴中,但闻痕千古一声轻叹,一侧别黄昏立时闪身其中,带走负伤的痕千古。
“江山快手,再会。”
“承让。”
绮罗生立即前往花野,却只见枯冢一座,碑前烈酒横陈,一盏薄酒默看人间浮事万千。
无端端地,绮罗生拿起未冷的酒盏,泼酒在地,喃喃。
“他还有悔心吗,若是不曾带杀,不曾忍心,为何还要下手……”
绮罗生的感情从来纯澈,是不会明白这种互相折磨纠缠着,彼此虚假的交集中不得不付出的积沙成塔的真心……最是磨人。
“嗯?落雨了?”绮罗生加紧步子,却见路前背对的人,笼在某种难言的孤寂中,麻木。
哑然半晌,绮罗生试探地问道:“超轶主?”
“你也来了。”许是重伤甫愈的关系,声线略显虚弱,视线却是凝在崖下雨大纷飞的血战……
“你无事否?”绮罗生上前一步,顿时崖下疯狂杀景入眼,心中一跳……苍生竟早他动手了!
“这场战,你吾都插手不得。”超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