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州府城地处山区,最不缺的就是石头。红泥土,青石条,就是施州景色最大的特点。城外是碧绿的清江环绕着红色砂岩的山峰,一条青石小道自城门蜿蜒而下,直到东门渡口。
此刻,正有一艘渡船靠岸,一个身着象牙色棉布圆领长衫的男人跳下船来。他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望着山坡上的城门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听到身后的呼声,那抹笑容又变成了苦笑,转身回头。
船上,一个身着黑色衣裳,面纱蒙面的女子刚刚下船,她假意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腰,望着前面站着的男人娇嗔道:“明礼哥哥,怎么不扶我一把,差点就闪了腰呢!”
前头下来的男子正是赵明礼,他听见那女人说话,不禁皱了皱眉道:“廖家妹妹,还是不要这样叫我得好。这进了城熟人也不少,莫给你惹出什么闲话来。”
被称作廖家妹妹的女子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很快舒展开来,点了点头说:“哥哥顾虑得是,我都听哥哥安排。”说罢往赵明礼身后一站,摆出一副随便你摆布的模样来。
赵明礼就有些头疼,心里更是后悔不该多管闲事,可都到了施州府了,这事也该了结了。退后一步,转身拱手道:“廖家妹子的托付我也办到了,如今已是到了东城门了,你要往家去,或者去谭家坝寻你姐姐都行,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吧!”
说罢大踏步地就往城里去了。
那位廖家妹妹跺了跺脚,赶紧追了上去,口里说道:“赵家哥哥别这样,好歹你护送我回乡,干脆好人做到底,送我去姐姐家。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可真是累得慌。”
她一提这句。赵明礼马上接口道:“既是累得慌,干脆我替你雇上一乘滑竿,抬你去谭家坝就是。”
说罢也不待她反应,伸手一招,便有渡口旁等客的脚夫抬了滑竿过来,将廖家妹妹往上头一塞,打发了脚夫几个钱,叫他们去了。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朝家里走去。
抬头看看日头,已经过了午间吃饭的时辰。想必刚刚忙完。他便自己进了甜水巷,一看角门大开,便有些奇怪。进门一看,好几个街坊正坐在里头喝汤,小小和一个有些眼熟的妇人在其中忙碌,并不见陈氏身影。
见他进来,大家起身恭贺。小小一溜烟地跑去后院告诉陈氏。早间大夫过来诊了脉,解了陈氏心底的隐忧,她便感觉立即好了起来,出了房门就要帮忙。不过现在有蔡家小婶帮忙,哪里需要劳动她?她刚吃过了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呢!
一听说赵明礼回来了,陈氏双手合十念了句“菩萨保佑”。又一迭声地叫小小烧热水,亲去前头迎赵明礼。
夫妻二人相见,自然又是一阵温情。两人携手进了后院。天赐天佑又过来给赵明礼磕了头,一家人和乐融融,看得人鼻头发酸。
过来吃饭的街坊们匆匆散了,蔡家小婶掩了门,端了脏碗去后院厨房。经过屋前时,看见赵家一家人笑嘻嘻地坐着说话。心情莫名地就好,进了后厨放下碗就嘻嘻地笑出了声,对着小小打趣道:“小媳妇儿,你公爹回来了,还不上前去请安,窝在后头可讨不着公爹欢心啊!”
自从蔡家小婶跟小小一同做事,每天就没少拿她和天赐开玩笑,小小虽然羞赧,但毕竟人家是善意的,而且出了这个门儿,也从来没听见过什么闲话,可见小婶是个挺有分寸又开朗的妇人,小小也挺喜欢她。听她开玩笑,也不脸红,抬头回嘴道:“讨啥欢心?我还得快点把事做完呢!小婶儿要是心疼我,快些帮我洗碗,呆会儿再帮我把热水抬去西厢房,老爷还没洗澡呢!”
小婶儿瘪了嘴,佯怒道:“你个背时妮子,就说你一句罢了,你倒好,分派我这么多事?哎哟喂,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哟!”小小看她那副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说笑归说笑,她还是极麻利地将手里的碗和其他的并作一路,又看了看锅里烧的水,便撵小小:“你不是有事要忙么?快去快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小小便取了个小篮子出去了。
她栽的辣椒已经成熟了,一个个火红的果子像一盏盏小灯笼似的挂在枝叶间,正好今日赵明礼归家,她盘算着尝尝味道,做一两道这个时代还没有的菜,就是不晓得这些辣椒的辣味重不重,又盘算着还剩下的菜色,怎么搭配比较好。
蔡家小婶过去给主人家行了礼,因今日赵明礼归家,陈氏觉得是喜事,另打赏了她二十文钱,看她喜滋滋地家去了。赵明礼疑惑地问道:“夫人,这是……”
陈氏还没开口,天佑已经嘴快地回了话:“是后头卖水的蔡家小婶子,来给咱家帮忙的。”说罢眼巴巴地瞅着赵明礼,露出一副你快夸奖我的表情来。
谁知赵明礼将脸色一顿,盯着他说:“我与你母亲说话,你插什么嘴?难道又忘了何为君子立身之本?”
天佑顿时苦了脸,陈氏心中不忍,赶忙打着圆场道:“刚回来,就教训上孩子了。水都备好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赵明礼点点头起了身,走了两步指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袱说:“灰色包袱里头是一些杂物,你们拿去玩罢。”陈氏抿嘴一笑,再看赵明礼的样子,竟有几分不好意思,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天佑欢呼一声扑了上去,又叫天赐拽住手臂:“时辰不早了,该去官塾了。”天佑不干了,哇哇叫了起来:“哥哥你欺负人,这还有一会儿呢,让我看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