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拭了泪,笑道:“照顾老太太原是我们分内的事儿,如何说得上辛苦?”又说了一阵子闲话,凤姐儿才领着王子腾夫人和忠靖侯夫人进屋去看贾母和王夫人。
进了屋里,只见王夫人缩在床上,周瑞家的并着几个丫头在床前看候,王夫人只是缩着身子往床里躲,好不可怜。王子腾夫人一见王夫人这样,就红了眼,对着凤姐儿说道:“我瞧着她这脸色很有些不好,还是该紧着治疗才是。眼看着快过年,她这一病着,这年也没了意思,怪可怜的。”
王子腾夫人这话一出,屋里越发愁云惨淡,周瑞家的抹了一回泪,抱怨道:“我们太太这病,全是气出来的。就为大太太的病,我们太太受了多少抱怨,后又闹了官府里,平心说,我们太太就算有不妥帖细致的地方,也不该……只为着是一家子,我们太太有苦不敢说,背地里不知哭了多少回……”
周瑞家的话未完,王夫人忽的扑上来,两只手乱打乱抓,口里也胡乱嚷叫起来:“我怕什么官府,不过是个没脸的浪娼妇,就算弄死了她又如何,我有的是银子,没有完不了的事儿……贱蹄子,我让你嘴巧,绞了你的舌头……”
凤姐儿见王夫人叫嚷得不堪,唯恐王家史家二位夫人听了存心,忙朝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立刻扑上去,连推带扶着将王夫人强行扶回床上。
看着王夫人口中仍是不住的嚷骂,凤姐儿只觉从眉心到脚脖子无处不疼,忍不住数落周瑞家的道:“妈妈也是的,太太既不好,何况在她跟前说这些呢?”
数落了周瑞家的,凤姐儿又指着屋里的丫头道:“太太一不好,你们这些蹄子,越发连服侍也忘了,还不去熬了药来。”
屋里的人才忙忙碌碌起来,王子腾夫人和忠靖侯夫人见王夫人言语颠三倒的,喊打喊杀,很怕被王夫人伤着了,只略站了一站,看了一眼贾母,便起身告辞了。
凤姐儿一路儿又送了两人出去,走到门口,忠靖侯夫人止步道:“且别送了。今儿湘云那丫头本闹着要来,我估摸着府上不比往日,怕是难有人招待她,才让她留下了。亏得没让她来,否则不是给你们添乱么?”凤姐儿忙说道:“怎说的添乱,不说我巴不得湘云妹妹来呢,就是老太太也盼着呢。她素得老太太喜欢,没准她一来,老太太心里一高兴,病也好了几分。”
忠靖侯夫人笑了一笑,并不答言。倒是王子腾夫人见无旁人,低声问着凤姐儿道:“听说二太太把薛家姨太太给伤了,可要紧么?”
凤姐儿一听王子腾夫人问起薛姨妈,心里就是一紧,面上却满是无奈道:“我去时,姨妈已受了伤了,太医也看过了,说都是些皮外伤。听丫头们说,姨妈本是来向二太太辞行的,可是没说上两句,二太太就闹起来了,丫头一时不防没拉住……唉!”
王子腾夫人听了,也叹了一叹,又问道:“我听说二太太伤人时,口里说了些大太太什么的?”
凤姐儿眉头一蹙,故作伤心道:“可不是,二太太满嘴胡言乱语,说什么要打杀了大太太?提起来我就纳闷呢,大太太如今人事不省着,怎的就让二太太这么惦记着?”
王子腾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安慰凤姐儿道:“二太太犯了病,和大太太有什么相关?我看啊,还是周瑞家的那句话说的对,二太太这是失了诰命,心里不好受,一时想不开,才会失了神智。”劝慰了凤姐儿几句,王家和史家夫人方去了。
话说道士作了一场法,和尚们念了几卷经,果见了些效,王夫人渐渐安静了些。
凤姐儿趁空回了房,换了见客的衣裳首饰,躺在榻上,让小丫头给她揉肩捶腿。平儿端了一碗汤进来,笑盈盈道:“奶奶趁热喝口子汤,忙了这半日,竟是连一点水米都没沾牙,奶奶好歹顾顾自个身子。”
凤姐儿接了汤,笑道:“我倒想顾呢,这珍大奶奶虽是主人,但咱们家的事儿,怎好让她出面,偏咱们家大奶奶又是个木头菩萨,我若也歇了手,又能指望谁去?”
平儿听了只是点头,说道:“究竟这府里不只奶奶一人,老太太一倒,咱们太太和二太太皆病了,全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怎么就非得奶奶出面招呼?咱们家又很有些小人,作事不成,含恨抱怨倒是一流,奶奶唯恐失了体面,可他们看来,没准竟是奶奶挡了他们得脸的机会呢?到头来,没得便宜还失了好。”
凤姐儿知道平儿是不肯得罪人的性子,听见她这番抱怨,也不奇怪,只是笑了一笑,低头喝了一勺汤。凤姐儿猛然又想起贾赦的话来,抬头问着平儿道:“对了,太太身边的木香桂叶两个丫头,你是怎么安排的?”
平儿抿唇一笑,侧头道:“奶奶竟忘了,前儿我回过奶奶的,那两个丫头虽说和太太的事儿无关,但到底老太太发过话的,也不能放了她们出来,所以我让人找了个屋子关着她们,遣了人看守,一日三餐照例送去。奶奶不提,我也要回奶奶,这两个丫头始终关着究竟不算回事儿,奶奶还是拿个主意儿,妥当发落才好。”
凤姐儿哼了一声,百无聊赖道:“我倒想拿主意儿呢,可惜上头还有个老爷呢,怎么发落都有说头。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