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尤氏已捧了茶进来,呈递与贾母和保宁侯夫人。
保宁侯夫人吃着茶,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人,只觉奇怪,因而笑问道:“怎么不见府里的大太太?”
贾母面上一僵,旋即慈爱的叹息道:“我那小孙女生来体弱,我怕她母亲过来了也不安心,所以特特吩咐她不必过来了。”
保宁侯夫人听说,面露几分尴尬,笑道:“前儿听大太太生的女儿满月,我今儿过来时,特让人另备了一份礼,也好稍作弥补。”
贾母听得保宁侯夫人将话说到这话上了,只得回头吩咐凤姐儿道:“去请你婆婆过来,你那小妹妹体弱,便不必叫人抱过来了。”
凤姐儿答应着去了。贾母方又让人另摆了一桌酒席上来,让人拿了戏单子来让让保宁侯夫人点戏。保宁侯夫人略谦让了一回,随意点了一出戏,贾母又点了一出戏,命着戏班子捡热闹的随意唱罢了。
戏台子上才开场,赖大家的便进来回道:“大太太来了。”
贾母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微笑着看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顿时会意,连忙迎了出去。
那保宁侯夫人听说邢夫人来了,也赶着站起身来,贾母瞧在眼里,脸上的笑容再度僵硬了起来。
暖帘子一动,邢芸扶着凤姐儿的手进了屋来,只见邢芸穿着荷茎绿羽缎白狐皮的大氅,内里着了件妃红的梅兰竹菊纹暗花缎袄子,下着了件月白地折枝荷花织金貂皮裙,头上耳边皆带着一色点翠镶金首饰,不说容貌年龄,单是这身打扮,便将旁边穿着青缎彩绣折枝花卉夹褂的王夫人衬得越发老气。
那保宁侯夫人看着邢芸上前来见礼,忙忙止住,拉着邢芸的手笑道:“这位,想必便是邢妹妹了罢。我听老太太说,你身子不好,就免了这些繁琐礼节罢,也省的我这个做姐姐的心头不安。”
话里话外,竟是和邢芸以姐妹相称,邢芸虽觉纳闷,但只是笑道:“不过见礼罢了,哪里就至如此,夫人眷顾,我心领了,只是礼不可废。”
听邢芸如此说,这保宁侯夫人也点了点头,与邢芸相互见了礼,方才携着手坐下。
待坐下了,保宁侯夫人又对着邢芸说道:“先前我本欲下帖子请妹妹过府一叙的,只是听说妹妹有了身子,这才罢了。今日冒昧上门,一见妹妹,只恨相见过晚……”
邢芸笑了一笑,客气的回说道:“当不得夫人此言……”
王夫人见着保宁侯夫人对邢芸十分亲热,心中不犹得来气,摆出一副笑模样,插话道:“听说祝夫人祖上也是金陵人士,且和金陵薛家有旧,可不知我记错没有?”
保宁侯夫人闻言,放了茶盏,端庄笑道:“二太太好记性,只是多年不曾往来,我都有些淡忘了。”
王夫人听见这话,心中瞬时得了意,喜滋滋道:“并不是我记性好,实是我这妹妹一家子住在我们府上,平日家常闲话,难免提及这些事儿。”
说着,便忙忙唤了宝钗过来道:“宝丫头,快过来给你表姑姑磕头。”
保宁侯夫人却是一笑,笑说道:“还是免了罢。二太太想是记混了,我那姨娘生的妹妹已过世多年了,若知姨娘家的亲戚还记着她,想来地下有知,也极是高兴的。”
王夫人脸上瞬时失了血色,木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打着圆场道:“我这二儿媳妇素来老实,也不怎么出门,想来只怕是不知在什么听了一耳朵,听差了罢。还请夫人不要和她计较。”
保宁侯夫人满不在意的一笑,说道:“老太太这话说的,二太太素来是个嫡庶分明的,想来也并非有意,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谁还放在心上呢。”
说着,保宁侯夫人又看了看站着眼前的宝钗,笑着对贾母说道:“难怪二太太会误会,这姑娘倒真有几分我那妹妹的品格儿,长的跟花骨朵似的,瞧着便叫人喜欢。”
邢芸正捧着杯子喝茶,听见这话,险些一口水喷出来,先说嫡庶分明,又拿宝钗比作庶出女,这是在夸人,还是在踩人啊。
拿帕子掩了掩口,邢芸眼波流转,状似无意的扫了扫宝钗,却见宝钗仍然是一副随时从分的模样,不觉赞叹了几分,不亏是行为豁达的宝姐姐,果然处事得体,非凡俗之流可比。
贾母听见这话,也品出些滋味来,但贾母在对待薛家的问题上,素来与王夫人不合,不过看在亲戚情分不好明言罢了。
听着保宁侯夫人话里有话,贾母却只笑道:“提起宝丫头来,我不怕祝夫人笑话,我往日看着我们家的几个丫头,也是好的,极可疼的。只是宝丫头一来,竟都不如宝丫头乖巧了。”
保宁侯夫人听着贾母这话,忙指着迎春道:“老太太这话只怕差了,像这样的好姑娘,哪里比不得了。不瞒老太太说,我一见府上的二姑娘,便爱的不得了,竟不知怎么夸才好。”
说着,又拉了迎春问年龄,细看了一回,方夸道:“这般小小年纪,便能如此知书达理,足见府上教养。”
说了这话,保宁侯夫人示意着身边的丫头将备下的礼物拿出来,按人呈了过去,又从腕上褪下一个金镶翠镯子,替迎春带上道:“我竟难得遇见这么喜欢的女孩儿,只恨不能带回去家去。这是前儿进宫,老太妃赏得,比不得时兴的,只别嫌弃就好。”
贾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