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雨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初春,如今却已是寒冬腊月。陆翊平托人从长安给雨菡置办了不少新冬衣,唯恐她在边疆过得委屈。
此刻,她正抱着黄铜小手炉坐在窗边。庭前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她春日里曾坐过的竹桌竹椅还放在那里。枣树的叶子已经落光,只把深深的春意蕴藏在枝头。
陆翊平回军中处理公务,想必也要回来了。“说好了晚上回来陪我下棋的。”雨菡不时往门口张望。盼了一下午,终于见到他踏着簌簌的雪大步走了进来,顿时眉开眼笑。
“大冷的天,怎么也不关上窗户,还坐在这里吹风!”陆翊平一进来就赶紧把门窗都关好,把雨菡拉到火炉边取暖。
“过年在家吗?”雨菡关切地问。
陆翊平肃然道:“不行。过年军中更要戒备,切不可放松。”看她失落,又说:“元夜或可回来,到时还可陪你到府州中去看灯。”
熬过了一个无聊的新年,终于等来了元宵。雨菡穿上新置的银狐滚边绛红织锦袄,配上水色的长裙,叫春芽给她梳了一个倭堕髻,鬓上贴一朵八宝攒丝金花,斜斜地插一根金步摇,再配上红宝的耳坠噬龙帝。妆成后,转身去给陆翊平看,问:“好看吗?”陆翊平柔声说:“好看。”春芽在一旁听了偷笑。
延安府的元宵之夜自然比不上东京汴梁繁华。但边城难得有太平的佳节,百姓们都来到街上赏灯。雨菡掀起帘子往外探望,看百姓们都是破衣烂衫,脸上却带着笑容。内心伤感道:“生逢乱世,何其不幸,但生命自有其韧性,只要给它一点希望,便要努力在尘埃中开出花来。”忽又想起自己穿着一身华服,百姓却在忍饥受冻,便对身旁的陆翊平说:“今后不要再破费给我添置这些奢侈衣衫了,反正我平时也不穿,有那些剩余银子还不如拿去赈济百姓。”
陆翊平笑笑:“听你的就是。”
车行至一处,陆翊平便扶她下车。一看,原来是一处颇为雅致园子。不远处就是她上次去过的沽月楼。园里来往穿梭的都是穿着打扮精致入时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料是不许入园的。此处的灯自是与街市上的不同,也更为精致一些。
看到前面有人仰头猜灯谜,雨菡来了兴致,想拉陆翊平同去。无奈从进园那一刻起,就不断有人来向陆翊平请安,他是这延安府里地位最显赫的人,自然人人争相巴结。雨菡在旁边听得无聊,心想这元宵恐怕就这么泡汤了。
陆翊平看出她的心事,便吩咐春芽说:“扶夫人去前面看看吧。”雨菡得救,兴高采烈地领着一众陆府的婢女去猜灯谜。她自幼喜欢猜谜,以前还专门买过一本猜字谜的书来研究,找准了规律,七八成的字谜都能猜得出来。
“夫人,这‘视而不见’是什么字?”春芽经常跟着雨菡,认得的字越来越多,已经会看简单的谜面了。
雨菡想了一想,问她:“这个‘视’字是由哪两个字组成的?”
春芽说:“‘示’字和‘见’字。”
雨菡又问:“那现在‘见’字‘不见’了,还剩下个什么字呢?”
春芽歪着头想了半天,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是不是‘示’字?”雨菡笑着点头,春芽便蹦蹦跳跳地去拉那卖灯的,向他要灯。
其他的婢女看春芽领了灯,十分妒忌,便都缠着雨菡帮她们猜谜。雨菡拗不过,只好连着猜了三个,都中了。
雨菡猜得有点不耐烦了,心想陆翊平怎么还不过来。回过头去找他的身影,却看华灯之下,陆翊平正和一个女子站在一起。那女子垂首站着,似有满腹委屈,仔细一看,原来是董言清。陆翊平与她相对垂首,默默无言。
旁边有婢女小声议论道:“言清小姐似是还没死心呢,她对将军真是……”另一个人说:“听说去年元夜的时候,将军就是在这里初识她的,言清小姐怕是触景生情呢。”
雨菡听了心烦意乱,又看两人相对无语凝咽的样子,心中不禁恼怒:“这两人是在那里‘错、错、错’‘莫、莫、莫’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人。如果不是她莫名其妙地被吸入虫洞回到宋朝,陆翊平就不会枉然多了这么一个娇蛮的妻子,他和董言清必然也是很恩爱的一对。又想起上次春芽说董言清为了陆翊平宁愿屈就做侧室,心就跌落到了谷底。
叽叽喳喳的婢女们没看出雨菡的心思,继续缠着她要猜谜。雨菡一时也没了心情,一赌气连猜了七八个。那卖灯的看她一猜一个准,如此下去非赔本不可,便上来告饶说:“这位夫人好眼力,小的佩服。只是夫人再猜下去,我这小本生意怕是要砸了。”
雨菡心情不好,正待反驳,陆翊平过来了,他从身上掏出几两银子对那卖灯的说:“就当是我们买的吧。”那人立即笑眯眯地接了银子谢恩而去。
看雨菡似有不悦之色,陆翊平心平气和地对她说:“我知道你机智过人,不过人家做小本生意的也不容易。”雨菡听了更生气,道:“将军宅心仁厚,贱妾是卖弄聪明超级探宝系统。”
陆翊平一听到她自称“贱妾”,就知道她真的动了气,心里莫名其妙,便问:“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点小事就发脾气?”雨菡一扭头说:“将军不闻圣人之言吗?我本就是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女子啊!将军不用理会。”边说边往外面走。
陆翊平看她怒气冲冲的,心里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