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却不开口唤穆苒,而是就站在原处,向忠顺王和穆苒敛衽行礼:“见过王爷,穆大人。”
忠顺王走到紫鹃跟前,背着双手,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好一会,方才警觉地问:“你又是谁?”
紫鹃不慌不忙地说:“回王爷的话,我是北静王府长史柳清一的义女,平日里服侍北静王妃的,我叫紫鹃。”
听了这个名字,忠顺王猛的回头,一脸惊诧地望向穆苒。
眼前这名女子,敢情就是穆苒的小妾?她到这里来,是穆苒的意思么?
紫鹃忽然出现,又自报家门,加之被忠顺王这么狐疑地盯着看,穆苒也颇有几分尴尬,干咳了两声,主动问紫鹃:“柳姑娘,你既不是荣国府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紫鹃同样用恭谨地语气回答穆苒:“回穆大人的话,我是奉了王妃之命,来取回她寄放在舅家的东西。”
不等穆苒开口,忠顺王就抢先追问:“是什么东西?”
他已打定主意,如果是书信笺轧之类的东西,莫说让紫鹃带走,就是碰也不能让她碰一下,连穆苒也要一并盯牢了,难保北静王府派了这个丫鬟来,是为了取走什么要紧的证物。
紫鹃微微一笑,侃侃而答:“是王妃的亡父,林海大人留给她的遗物。”
“遗物?”穆苒眉头一皱,他也只道紫鹃想捎带一些财物出去,“我奉旨抄检贾家,是一件东西也不准带出去的!”
他说这话事,已有几分严厉,意在警告紫鹃,莫要胡作非为,谁知紫鹃既不生气,更不害怕,反问他:“敢问大人,奉旨查抄的,只有贾府大老爷和琏二爷的家产,并不涉及二老爷,旨意中更不曾说,连带王妃的财物,也要一齐抄了去?”
这问的是什么话!
穆苒登时无语,好一会才冷硬地答了二字:“没有!”
紫鹃满意地笑了:“既无旨意,那王妃为何不能取回自己的东西?”
穆苒只觉得紫鹃太过乱来,偏一时又找不到话来驳她,有心命卫士将她驱离,又怕回头北静王夫妇和她都生气了。
这时忠顺王忽然又问:“你说北静王妃的东西寄存在这里,那是寄在哪一房?共计多少?有何证明,那些财物是北静王妃的?”
紫鹃肚子里正暗骂穆苒太没人情,听忠顺王这么一问,赶忙回话:“回王爷,王妃亡父的遗物,自和琏二爷一道回南奔丧,取回之后,就一直寄存在琏二爷夫妇房里,共计多少,王妃没说,小女子却是不知,但证明却有一件,穆大人也十分清楚的。”
说着一双盈盈秋水,又往穆苒那边溜过去。
“哦?穆大人也知道?”忠顺王更加认定,穆苒必是和北静王有勾连,企图玩弄什么花样。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啊!
穆苒也只道紫鹃胡言乱语,指望着自己帮她圆谎,说是就是徇私,说否旧是当场拆穿紫鹃,他一贯行事果决,此刻舌头也僵在半空,不知该怎生回答。
幸好,紫鹃及时替他把话茬接了过去。
“穆大人,你可还记得,月前和令兄东安王爷,还有杜大人、卫大人几位,在北静王爷府上,游的那座新园子?”
忠顺王固然是听得一头雾水,穆苒也被问得莫名其妙,只好一点头:“记得,那又如何?”
“北静王爷可告诉过穆大人,那座园子,是照着王妃的故居,也就是林海大人在扬州的府邸的模样,建成的么?”
“不错,王爷是说过。”
“林海大人的遗物之中,必有一幅园子的全景画图,和穆大人游的园子是一样的,足以证明,那些东西属王妃所有!”
“啊!”
话说到这里,穆苒总算明白了紫鹃的用意。
假如北静王妃真有遗物寄存于贾府,那么为了避免抄家时失落,让人来取回,也是合情合理。只不过,这事毕竟古怪而突然,他也不方便独断专行,便请示忠顺王:“王爷,此事又该如何处置?”
听穆苒和紫鹃一问一答,跟商量好似的,忠顺王更加怀疑,如今穆苒问自己,索性就卖个人情,装作通情达理的模样说:“既是林老大人留给王妃的遗物,取回也是该当,只你我奉旨抄家,为了事后不招人闲话,穆大人还是和我一道,跟这位柳姑娘去看上一看妥当。”
忠顺王的本意,若真是北静王妃的东西,就给她拿回去也无妨,若这里头还有什么蹊跷,自己先仔细地给它盯紧查明,谅穆苒和北静王也翻不出花样来。
穆苒无奈,只好叫过一名锦衣卫堂官在此坐镇,自己则同忠顺王一起,押着紫鹃往贾琏夫妇住处而来。
王熙凤本病得极重,僵卧在床上,由平儿抱着大姐儿,同着另一个丫鬟小红守着,见进来一群恶狠狠的锦衣卫,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东西好一阵翻抄,不管值钱的不值钱的,一律贴上封条。
又从正房的大床背后,拖出两大口红漆樟木大箱子,上头用铜锁锁死。
为首的锦衣卫喝令平儿交出钥匙,平儿只好俯到凤姐耳边,悄声问:“屋里那两口大箱子的钥匙,奶奶藏在哪里了?抄家的军爷问拿呢。”
那两口大箱子,一口是凤姐私自积攒的财物,另一口装着的,则是贾琏带回来的部分林海的遗产,合在一处不下百万,不啻是她的命根子。
她本死了一半,猛不丁听平儿问她拿钥匙,又听见“抄家”二字,竟然一个激灵坐起来,眼睛亮得幽灯一般,凹陷的双颊泛起两抹诡异得红晕,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