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莫不惊异,孔玫与圆子的表情更是阴晴不定。
许久,但听师兄迟疑道:“请问……你是……”
那女子面色一僵,呆了一呆突然笑出声来,眼里带着泪,轻声道:“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不记得也好,我本也只是一个痴人罢了……”
师兄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姑娘,贫道君珏,敢问姑娘姓名?”
我心里暗暗着急,心说师兄啊,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差呢!才过了几年就忘光了!那分明就是姚姑娘么……正想出声提醒,忽然手腕一紧,低头一看,却是被小黄鹂紧紧拉着。
我递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小黄鹂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拉着我向后退出去。我跟着她退到人少的小巷里,探头看去,孔玫和圆子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踪影。
我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小黄鹂悄声道:“你是我们这里最了解君珏的了。在你看来,你师兄的记忆力怎么样?”
我低头想了一想,道:“就我知道的而言,师兄虽然不算过目不忘,但是记忆力也是非常好的,尤其是记人,他从来都没有认错过……呀!难道你的意思是说……”
小黄鹂点点头:“嗯,没错——我猜啊,师兄对姚姐姐未必就是真的认不出!照我观察,师兄的‘不记得’大概也是假装的吧……”
我惊奇道:“咦?这可就奇了!师兄从前与姚姑娘是很熟识的啊,关系也不错,故人相见,本该是分外高兴才对,怎么反倒不肯相认呢?难道是师兄觉得自己由佛教改为道教有些‘欺师灭祖’,所以羞愧难当,不忍叫姚姑娘为他为难?”
说完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师兄这人我太了解了,完美继承了师父的臭毛病,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这话别说小黄鹂了,说服我自己都成问题。
小黄鹂也笑了,想了想,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我们这条小巷比较偏僻,跟那条美食街有点儿距离。我也不好老是探头探脑地去看,耳朵贴在墙壁上耐心地听了一会儿,发现除了一耳的凉气什么也没听到。正着急着,忽然有个人影从墙后探了过来。我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师兄。
我问师兄:“怎么样?谈完了?还是没想起来?”
师兄的表情有点儿僵硬,勉强笑了一下,拍拍我的头,道:“问那么多干什么……走了,有时间再说!”
我和小黄鹂只好跟着走出去,发现孔玫和圆子又比我们早回了一步,相互见过之后倒是一反常态地默然。
我们一行人赶在城门下钥时最后出了城,经过刚才的事,一路上众人都没了来时的好兴致,只是默默无语,偶尔说几句也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师兄亦是一副恹恹的样子,背着竹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在这一片无比难挨的惨淡气氛中,我们终于安全回到了山中。众人在分界线左右道了别,分别回了各自的家。
当我和小黄鹂回去的时候,师父早已经睡熟了,呼噜声打得震天响。小黄鹂熟练地带上隔绝耳塞,一切如常地盖上被子睡下了。我也带上了耳塞,虽然成功隔绝了呼噜声,但是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上衣服走出门去。
果不其然,刚出门就见师兄一个人半躺在门前的树杈上。夜风凛凛,树影婆娑,硬是将师兄那宽大的道袍吹得簌簌作响,再配上身后极为明亮的硕大圆月,倒颇有些“月随人茫茫”的凄凉之感。
师兄听见门响,回神见是我,便摆手叫我上来。我哆哆嗦嗦地爬上树去,被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师兄帮我系好扣子,又脱下外衣给我披上。我刚想推辞,忽听他笑道:“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样客气吗?我要是冷了自然会跟你要回来的!”见我没回应,又笑道:“你大晚上的溜出来不止是为了看月吧……”
我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你知道那是姚姑娘的吧……”
师兄低头一笑:“自然是知道的,一看见她的脸我就认出来了的……”
我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还装作不认识?虽然她已经嫁人了,但是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她对你……”
师兄摇摇头,打断道:“你还是年纪太小,看着像是什么都懂了似的,其实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我“哼”了一声,不服气道:“你少看不起人!我早长大了——我明年就要成年了!”
师兄接道:“什么叫做‘成长’?所谓‘成长’,就是原本不懂的事情懂得了;什么叫做‘成人’?所谓‘成人’,就是已经懂得了却不说出来——你想想,这两点你哪一点做到了?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长大’了呢!”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觉得有点儿道理,只得服软道:“好啦好啦,我错了还不行么……我的确是还没‘长大’,许多事情还不懂,那你倒是教我啊……”
师兄叹口气,轻声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没有认姚姑娘吗?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对我……嗯,你明白的……”
我奇道:“啊?这跟她喜欢你有什么关系?你可别看着我年纪小就敷衍我啊……”
师兄狠狠敲了下我的头,怒道:“这有什么难懂的!说得简单点儿吧,就像你和小黄鹂,你愿意让她看见你被人当街痛打的狼狈样儿吗?真是没有慧根!”
我捂着头,心里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对于世间的芸芸众生来说,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