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燕卿和贾天子离开之后,向远就向后退去,坐在沙发上,跟路昭隔开了远远的距离。
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来,却没忘了这里是医院,于是克制着只将雪茄放在鼻息下嗅着。
他此时不由得想到了父亲。他抽雪茄的习惯,实则都是从父亲那儿继承来的。不是刻意去学,而是看了太多年,那影子都烙印在了记忆里,于是当遇到相同的处境时,就会自然而然地这样做了。
如此反推,便不难想到爸这样一个极为自制,且多年坚持健身的人,怎么会一直都摆脱不了对草的依赖那都是因为爸也有过许多如此时一样为难的时刻,为难到超乎自己的能力,却仍要勉力挣扎地坚持住,不能退后峻。
向远的沉默让路昭越发不自在,他咳嗽了两声,讪讪地搭话:“阿远你在瀑泉镇的调查,还顺利么”
“还好。”向远别避而不看路昭的目光,只垂首迷恋地嗅着雪茄的香气:“当地高中的确是有这个传统,追溯起来已经有一百多年;而且那十几个原告的女生当中,的确有几个曾经迷恋过歇莱士。这些都对他有利,不过具体还得看法庭上的形势。”
向远公事公办地说完,就又陷入了沉默,不多说一个字。
路昭便越发不自在,深吸口气,幽幽说:“阿远,对不起。当时情势容不得我多想,我也急了,那个花瓶就自己敲下去了。鲫”
向远却没回应,反倒错开话题:“听说是先生亲手阻止了你他还掐你的脖子,你差一点就没气儿了。”向远说着忍不状起唇角:“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你是先生的心腹。你为了他在我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可是他对你竟然毫不手软”
向远的话,将路昭好容易压下去的失望、怒火和恐惧重又挑起。
“我也是不明白阿远,我这么多年跟着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他今晚对我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哈,想来真是心寒,原来我这么多年追随他,都比不过时年在他心中的分量”
路昭说到这里,抬眼瞟了向远一眼:“或许只能说时年的魅力可真是大,先让你这么割舍不下,又能让先生为了她而六亲不认”
向远垂下头去:“也许在先生眼里,你我不过都只是一颗棋子。连同当年的我爸,都一样。”
路昭黯然闭眼,无可否认。
向远幽幽抬眸,将雪茄收回去:“师兄,现在能跟我聊聊你是怎么走到先生身边的了么”
路昭睁开眼,防备地盯向远一眼:“是先生叫你来的”
向远点头:“夏佐打的电话,但是我想这也是先生的意思。”
路昭冷笑:“我自己也是律师,我也可以为我自己辩护,可是他们还是叫你来。阿远恭喜你,现在在先生和夏佐眼里,你已经超越了我,现在换成由你来监视我了。”
向远倒也坦率点头:“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夏佐吩咐我,盯住你不准说出先生下手的细节,只可说是先生为了保护女友,激动之下错手而已。”
路昭心下一片死灰,眯眼打量向远:“你竟然肯都告诉我”
向远哼了一声:“你我都是先生的棋子,师兄的今天未免不是我的明天。虽说师兄这些年其实都是在骗我,可是十几年的相处不会从来都只是一个谎言,我倒忘不了跟你当年宿舍高谈阔论,忘不了华堂草创初期咱们两个一起去扫街拉生意,一个盒饭两个人一起吃的日子。”
路昭的眼睛湿了。
“那也是我最难忘的日子。那些时候我才能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向远抬起眼来,目光终于跟路昭碰在了一起:“我虽然是先生的棋子,奉命要监视你,可是我也还是不会忘了曾经的感情,我会尽我所能替你争取。”
路昭深深吸气,闭上眼睛躺回去,缓缓道:“阿远,我是个孤儿。那年还在上中学,成绩拔尖,却整天形单影只,被同学当成异类。因为孤儿院的孩子都有相对固定的姓,或者姓党,或者姓国,这也仿佛被打上了永远的烙印,被老师和同学总有特别的目光注视。”
“是先生发现了我,带我来了国,给我全新的身份。”
向远垂眸望向地面:“你上中学的时候如此说来,当年的先生也还很年轻。”
路昭点头:“好像一样不到20岁,却沉稳睿智得像是个三四十岁的人。”
向远点头:“其实细想想先生身边的人,譬如夏佐,同样都是与我们相似的年纪;他跟你也有同类的经验。”
路昭想了想便也同意:“先生善于从孤儿里寻找人才,着力培养。”
向远缓缓答:“也许因为先生自己从前也只是个孤单的孝儿。”
虽然不是孤儿,却跟孤儿没什么两样。亲情的漠视,让他对亲情反倒更加绝望。
向远抬起头来:“时间不早了,师兄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
向远说完便起身
默默走向门口。
路昭激动起来,“阿远你别走”
向远停步回头:“你别怕,我想说不定先生都是一时的气愤而已,他就算当时下了死手,今晚却也不一定会派人来对你怎么样。就像师兄自己说的,这么多年的追随,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向远越这么说,路昭却反倒越是紧张:“阿远,阿远啊,我知道你是刚从瀑泉镇回来,你也累了。可是拜托你今晚陪我一晚,别走,行吗”
向远笑了:“师兄你依赖错人了。且不说我自己也是先生的棋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