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林伯伯抬进来养着好了,不是更显仁义?”
秦夫人皱眉。
抬林常录来府里养病,笑话。
林常录那药罐子,一年到头少不得用药煨着。
即使要断气,谁知道早晚呢。
万一他一鼓作气喘个一年半载还不死,那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还是让林柠溪到秦府将养一阵子比较好。
秦玄昭到底还算正人君子,这种事,他不屑于做。
再说,一般情况下,他也不做好事。
秦伯通跟秦夫人轮番劝解,秦玄昭就是不愿去接林柠溪。
此事愁的秦伯通睡不着。
夜风凉,雪气重。
他披衣坐着,雕铁兰花熏炉中,檀香袅袅。
“玄昭不愿去,不如咱们亲自去接。”秦伯通搓着手,望着熏炉中的檀香,征求秦夫人的意见。
秦夫人仰卧于榻上,昏黄的炉火下,她好像睡着了,只是眯着眼,悠闲的道:“这事老爷不必操心,我已经布置好了,就等天亮。”
就等天亮。
秦伯通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秦玄昭不愿去林家,难道过一夜他就转了心思了?
次日一早。
天微微亮。
旭日未升,地上还结着冰,书童小非呵了呵冰凉的手,悄悄打开秦玄昭的房门,闪身进来,又悄悄的把门合上。
深紫色绣百合花锦被,秦玄昭已听到动静,只是没动。
小非双手做喇叭状:“公子,公子,公子……”
“听见了。”
“林……林……来了,在前厅。夫人让公子赶紧去呢。”小非咽了口唾沫。
天微微亮林家人就来了,太阳还没出来呢。
这林家人也够着急的。
这是多需要到秦家来住啊,林家的房子塌了吗?这么火烧火燎的。
秦玄昭不急不慌的坐起来,雪白的夹衣干净软绵,夹衣袖口绣着湖蓝色花草纹,这一抹湖蓝色映衬的他的脸生冷生冷的。
刚睡醒,没有睡眼惺忪。他倒是顶着一张生冷的脸,就像昨晚睡在冰箱里一样,难得的是,小非已经习惯了。
床头的青铜烛台,烛泪未干。
一本翻旧的书摊在烛台旁边。
秦玄昭默默的将书合上,抬头望望楠木架上湖蓝色交领缎袍,交待小非拿过来。
他倒是气定神闲。
安安静静的穿好衣裳,把书放回柜上,对着镜子一昭,发觉湖蓝色袍子领口有一块小小的,如麦芒一般的污渍,便交待小非再去拿一件袍子来,当下脱衣解带,把湖蓝色交领缎袍给换了下来。
这爱干净的毛病,一点儿也没改。
小非只当他把林家的事给忘了。
换好暗粉色织金袍子,系好粉色悬双白绦带子,秦玄昭隔着雕花窗子,悠悠的望了眼木走廊尽头的前厅,白雪皑皑之中有丫鬟在穿梭,手里捧着方形果盘,里头有暗黄色的龙眼,也有红润的苹果。
“她还真来了。哼。”秦玄昭合上窗子,心想着这林柠溪的脸皮倒也厚,自己没去请呢,她倒自己跑来了,她的爹都要死了,她还有功夫去别人家养身子?真是不孝。
不料书童小非却道:“公子,不是林姑娘来了。”
“哦?”
“是林姑娘的娘。”
“胡扯。”秦玄昭冷冰冰的:“难不成我娘把林姑娘的娘抬进来将养?我娘也太着急了些。”
“这……我就不知了。夫人说,让公子你快些去,这都过了有半个时辰了……”
秦玄昭依然是不急不慢的样子。对镜理了理白玉冠,又整了整衣袖,这才缓缓的穿过木走廊往前厅去,走到一半,不忘交待小非:“旧年的书我都看过了,得空的时候,把它们移去书房。”
“公子,夫人已经等……”
秦玄昭背着手,脚步又轻又慢,他暗粉色织金袍子轻轻的抖动,掩映着雪色,倒是好看。
秦夫人已经在台阶上张望了,见秦玄昭来,忙催他:“怎么才过来,你林伯母等了两盏茶的功夫了。”
林氏林金花穿褐色蓝花长褂,坐在铺着狐狸毛的楠木椅上有些拘谨,她没舍得坐轿子来,只是由桃心陪着,天不亮就赶路,如今到了秦家,她深蓝色绣鞋上的雪还没化,踩在秦府火红牡丹绒毯上,把上头的花样子都踩脏了,她试图掩盖,不料秦夫人却一笑:“没妨碍,没妨碍,这毯子就是让人踩的,过几日换一张就是了。”
林氏脸红,抬头一瞧,前厅八扇雕芙蓉花楠木门大开,雪色掩映之下,穿暗粉色袍子的秦玄昭清瘦安静,他神色淡然,眉目清秀,到底年纪小,还是生涩的模样,却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
秦夫人拉了拉秦玄昭的衣袖,意思是林氏来了,你好歹有点表情,至少表现出“啊呀欢迎你来我家做客”的样子。
不料秦玄昭却跟木头一样:“娘拉我的衣袖做什么?”
这个缺心眼的儿子。
简直配不上这好样貌。
天知道他生硬的杵在那儿做什么,好像梦游一样。
以秦夫人的聪明手段,生出这样不谙人情世故的儿子,她都要好好反思,当年除了秦伯通之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男朋友,这秦玄昭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呢。
秦夫人有些尴尬:“让林夫人你久等了,玄昭他刚起,有些迷糊。”
倒是林氏给她解围:“我来的有些早了,冬天小孩子们起的迟,也是有的。”
“林夫人请喝茶,这是我们庄子上今年春天送来的茶叶,已是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