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平和陶晓锋跑断了腿,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甚至没有一家超市开着,最后走访的一家是李法医隔壁楼的一户人家,只有老夫妻两个在家,敲开门,香味瞬间占据了陶晓锋的鼻腔,基于人类的本能,陶晓锋咽了一下口水。
高一平表明身份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是老大爷开口:“我家儿子在外地工作,买的是今天晚上到的火车票,给我打电话时我记错了时间,以为是上午十点,就一直坐在窗口那里看,后来不小心就睡着了,等我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隔壁楼的外墙上有一个人正好爬下来,我赶紧叫老太婆过来看,谁知道她也睡着了,等到她过来,我们再向那里看,什么都没有,她还笑我是睡迷糊了,我们两个也没在意。”
高一平使了个眼色,自己去窗户边上查看,陶晓锋继续询问:“大爷,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大爷摇了摇头:“没有看清楚脸,只是依稀记得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衣服,哦,对了,走路还有一点跛。”陶晓锋赶紧将这个信息记录下来。
高一平走到窗边,窗台很低,旁边放了一把椅子,高一平按照老大爷的说法坐了下去,因为两栋楼不是平行的,果然能看到旁边楼的外墙,如果监控探头还在,一定能……想到监控,就让他颇为恼火。
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沙发旁,陶晓锋点了点头表示已经问完了,两人就要起身告辞,一直没出声的大娘突然开口:“你们一定没吃饭呢吧,如果不嫌弃,就在这里吃一口。”
高一平刚要推辞,大娘挥了挥手:“这大过年的,饭店、超市肯定都关门了,隔壁人家的事我们也听说了,那个李法医我前几天见过一回。那时候我买的东西有点多,出租车司机只能送到小区门口,是他碰上了帮我把东西拎回来的,一直想谢谢他。可他说他是个警察,这是他应该做的,可惜了。”
高一平清了清哽咽的喉咙:“大娘,我们还是不能……”
大爷在一旁长叹了口气:“老婆子总说想请他吃顿饭感谢一下,现在永远没有机会了。你们是同事,就当为我们完成这个遗憾吧。”
高一平红了眼眶,陶晓锋转过身去死死咬住嘴唇,防止自己的哭声泄露出去。
大娘将厨房的菜端到餐桌上,十盘,取十全十美的意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们都是好样的。”
高一平二人赶回队里,正巧李法医的儿子李昊扶着他的妈妈章云从出租车里出来,高一平前不久见过章云,那时候她还大笑着说马上就要抱孙子了。五十几岁的人,因为保养得宜,看着就像四十出头,而现在,仿佛已经到了风烛残年。
将两人迎进专案组的办公室,简墨晗刚刚味同嚼蜡的吃完饭,见到章云的那一刻,只觉得头嗡嗡地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昊颤抖着手摸了摸这个自己一直当做妹妹疼的女孩儿的头。他知道,简墨晗的难过一定不比自己少。
“我能看一眼老李吗?”这是章云自知道李法医被刺身亡后的第一句话。
高一平在前面引导,李昊扶着自己的妈妈,一步一步像停尸间走去。每一步都仿佛是锤子一样敲在心间。
终于到了停尸间,简墨晗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以至于根本无法将钥匙对准锁眼,何菲站在旁边,握住她的手将门锁打开。
带着家属来停尸间认尸这件事简墨晗经历的太多,甚至她开始跟着师父时完成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领着一对夫妇来认领他们因车祸而亡的10岁的女儿,当时女人搂着女儿的尸体哭的肝肠寸断。而男人只是默默的从衣服里掏出一根烟,简墨晗想上前阻止,却发现男人试了几次都没能将烟点燃,仔细一看才发现男人手里拿的哪里是火机,明明是一盒小孩子喜欢的吹泡泡的玩具。
送走那对夫妻,简墨晗只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眼眶发胀,师父站在自己身边:“做我们这一行的,见到的死亡会很多,时间长了容易麻木,你要记住保持自己的慈悲心,但是,又不能让慈悲心左右你的判断,因为这也是一个尊重事实的工作。”
简墨晗将这两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几年过去了,她渐渐可以理解师父的意思了,然而说这句话的人现在就躺在自己工作了几十年的解剖台上。
章云跟李法医是大学同学,只是在不同的专业,那时候李法医是一个青涩老实的男孩子,好不容易约到章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同宿舍的损友出主意:要不然你就跟她讲讲你的专业吧。
李法医到底没有傻到家,知道第一次约会女孩子不能说什么尸体解剖,折中将解剖台上的规则分章分节的讲给了章云听,所以现在,即使章云多么想上前抱住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十几年的人,依旧只能站在旁边垂泪。
轻轻挣脱儿子的搀扶,章云站的笔直,良久:“老李这一辈子都在这解剖台上工作,没想到……”
李昊看着自己的父亲安静的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这么多年,见过父亲半夜起床赶去现场的匆忙,见过父亲为了案子废寝忘食,就是没见过父亲这么“清闲”,或许父亲是真的累了,才会以这种方式去了天堂。
颤抖着双手从衣服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纸:“这是我爸签署的遗体捐赠书,他爱这份职业,爱了一辈子,现在他将他最后的一点价值也捐献在这份职业上了。”
何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