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坤宁宫时,张均枼尚在梳妆。
南絮为她绾好发髻,张均枼仍坐在妆台前,玉手抚着昨日被隆庆大长公主掌掴的面颊,对镜细细查看了一番。
“姑姑你瞧本宫脸上可是已完全消肿了?”
南絮略微俯身,亦仔细看了看,随即直起身子笑道:“是已消了。”
张均枼松了口气,眉黛推门进来,福身道:“娘娘,游荔姑娘来了。”
闻知游荔至此,张均枼当即面露不悦之色,侧首睨着眉黛,略是不屑的道:“她来做什么?”
眉黛抬眼,道:“说是,为隆庆大长公主昨日之事请罪来的。”
张均枼一听及隆庆,这心里头便有一股子火气,她未曾多想,当即回绝,直言道:“本宫不想见她,你叫她回去吧。”
“可是……”眉黛欲言又止,张均枼即愠怒道:“可是什么?”
“没什么,”眉黛终不敢多言,“奴婢告退。”
张均枼侧目见眉黛出了门去,便望了眼玉珠,略是置气的说道:“玉珠,将门带上。”
“是。”
不过片刻之后,殿外略有些吵闹,张均枼听闻那喧闹声,便已知游荔还在外头侯着,旋即拉门出了去,这便见游荔极是歉疚的望着她。
她仅是瞧了她一眼,而后阔步走去坐下,满是高傲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游荔亦跟随她脚步,站在殿中央,闻言怔了会儿,竟突然给张均枼跪下了。
她道:“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负荆请罪?”张均枼冷冷一声笑,“那你的荆条呢?”
游荔原以为只要她跪下了,便能显得更有诚意,而张均枼便也会认可她,却不曾想张均枼竟是步步紧逼,如此不讲情面。
“荆条……荆条……”
不等游荔说罢,张均枼便站起身来,走至她跟前,侧身道:“你要负荆请罪,却连个荆条都没有,你要本宫如何容纳你。”
张均枼早知游荔进宫是为何事,也知她今日的来意,便不再同她废话。
“我……”
“你起来吧,”张均枼垂眼望着她,“这后.宫是陛下的,不是本宫的,本宫能不能容下你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陛下。”
张均枼抬眼,道“至于你能不能抓住陛下的心,就看你的本事了。”
“回去告诉你母亲,她若猖狂,本宫有的是法子治她。眉黛玉珠,送客!”
言罢张均枼便转身进了内殿,游荔这会儿还未起身,跪在地上,双目死死盯着张均枼,心底的怨气一触即发。
“今日早晨游荔曾到这儿来找过臣妾。”
朱佑樘微微一愣,“她找你做什么?”
张均枼浅浅一笑,“陛下紧张什么?”
朱佑樘回身抓住她正为他系玉带的手,“枼儿,我这是关心你。”
“倒也没说什么,她只是来此负荆请罪的,臣妾知道她的意思,她不过是想叫臣妾容纳她罢了。”
“那你同她回了什么?”
“臣妾说,后.宫是陛下的,即便臣妾容下她了,若是陛下容不下,那一切也都只是徒劳。”
朱佑樘忽展眉一笑,凝着张均枼双目,道:“枼儿,你可是吃味了?”
张均枼避过他的目光,道:“为帝王者,左右粉黛三千,自当御六宫,这都是必然,倘若臣妾这便吃味了,恐怕免不了要被人说三道四,言臣妾无才无德,是个善妒的妇人。”
朱佑樘听罢却是微蹙眉头,沉声问道:“枼儿觉得,我纳妃是理所应当?”
“是,”张均枼淡然答道,而后抽回手坐至软榻上,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朱佑樘怔了许久,“若我偏不御六宫呢。”
他言语间走至张均枼身前坐下,执起她的手,含情脉脉的凝着她,道:“枼儿,我朱佑樘此生只愿执你一人之手。”
她自然是信了他,然天下男儿皆薄幸,何况江山之主。
“陛下,时辰到了,该上午朝了。”
张瑜自知张均枼不喜旁人随意进出暖阁,时下朱佑樘又同在里头,便不敢进去,仅站在外头叫了声。
朱佑樘看来略是不舍的松开张均枼的手,道:“我去上朝了,晚上过来同你一起用膳。”
“嗯,”张均枼淡淡应了声。
谈一凤自言身体抱恙,恐怕不能上朝,朱佑樘念他长久以来照顾张均枼,便准他在家中养病,且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朱佑樘原本虽怨谈一凤蛊惑了张均枼,而今张均枼既已回了他身边,他便也不再怨恨他,到底,他也不是什么记仇之人。
谈一凤言他久久卧病在床,今日一见,果真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连同唇色也是白得渗人,竟像个死人一般。
连朱佑樘见了他这副模样,都免不了一阵揪心。
“谈卿卧病许久,朕已许你休养生息,今日何故来此上朝?”
谈一凤看来也并非极是孱弱,至少,他还能自己走动。
他出列禀道:“微臣自知体弱无能,恐怕命不久矣,是以奏请陛下,准微臣,辞官回乡。”
朱佑樘心里头自然是极其不愿答应,可他见谈一凤如今这凄楚可怜的模样,又实在不忍拒绝。
“此事……从长计议吧,”朱佑樘言罢当即站起身来,“退朝!”
谈一凤未再多言,只是随朱佑樘去了乾清宫。
“以往见谈卿身体似乎很健朗,何以如今竟病成这副模样了?”
谈一凤自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总不能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