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下,一片漆黑,没有亮光,也没有声响,惟有一个人行走在暗夜之中。
他忽然停了下来,单手捂了捂脑袋。
头中锐痛阵阵,玄荥知道这已是极限了,不可再勉强下去,否则必对神识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可是他不甘心。
真不甘心!
不找到主角,叫他怎么甘心?
距离他清醒过来又过去了五天,这五天里,他边走边神识搜索,一寸寸地寻找,哪怕深水之下也不曾放过,以致耗识过度,脑中剧痛。
可是这样竟也没能找到主角半□□影。
不是应该只是被水冲开了吗?怎会如此?
他不由想起一个潜意识里便被他排斥的可能性——原著记载,主角最后漂入冥渊。
现在这种情况,莫非主角还是去了冥渊?
即便有他加入,也没有半分改变吗?
那又让他去哪里找冥渊?
【冥渊,无形无相,地处成谜。】
【冥渊之水可蚀万物,肉身不存,神魂亦消。】
【大陆三大禁地,放逐之地在魔域七杀城,殒天谷在妖界管邙大峡,冥渊之处,却史料不及,无人知晓。】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结合原著和原身的记忆,玄荥也只在脑海中找到这么些零散的话。
这算什么,大陆上没有哥的身影,却到处流传着哥的传说吗?
玄荥很清楚主角是随着这水漂走的,只不过如今状况,十有八九是漂入了冥渊,而冥渊连神魂都能腐蚀,他的神识自然也无法捕捉到,无怪乎遍寻不到。
他费尽心机,就是为了不让主角流落冥渊,结果……到头来终究做不得改变吗?
忽然如抽干了力气般地仰躺在地,连日来的奔波、担忧简直让他心力交瘁。
如果主角已经漂到了冥渊,那再做什么也是徒劳了。
冥渊这种地方,便是心智极坚毅、心性极纯然之辈去了也会被逼疯,何况是本来就处于茫然期的主角?
【咝咝咝~
钻心的剧痛。
李尧低头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让他讨厌的漆黑鳞片不见了,自己的皮肤也……不见了。
黏腻的液体肆无忌惮地流淌在他每一块肉上,流过之处,却只剩下白骨森森。因为肌肉已经被这冥水腐蚀化作液体流走了。
疼痛凌迟着他的意识,李尧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不是吗?比如背叛,比如疼痛。
可是在这一刻,他却还是疼的浑身一颤,他想嘶吼,他想尖叫,可是他的双唇、口腔、喉咙都已经只剩一滩烂肉了。
那是他的心脏,一搏一搏,砰砰砰——
他看到冥水一点点流过来,从心尖开始蔓延覆盖上来。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
没有人听到他心底的悲鸣,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颗鲜活跳动的心点点滴滴化作液体,那被腐蚀了眼球的眼窝里忽然流出两行猩红的血泪。
疼,真的好疼。
在他以为自己要这么疼死过去的时候,忽然一阵黑气涌动,像从他灵魂深处射出一般,让他始终意识清晰。
然后是更加蚀骨的疼痛,还有腐骨的麻痒,好像千万只蚂蚁在爬、在咬,每一个脏器、每一块肉都在破开重长,撕裂着他的身体。】
【冥水在腐蚀着李尧的身体,魔君传承在修复着他的身体,两厢割据,这样不死不活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他已经不会觉得痛了,只是觉得恶心。
多么恶心丑陋啊,他如今的身体。
用冥水和黑气凝成的身体,不人不鬼。
每一滴冥水,都是之前被腐蚀的人的肉身化成,都饱含着对这个世界最幽深的绝望,对肉身腐化最尖锐的痛苦。】
玄荥仰面直直地看着夜空,无法想像现在的主角正在遭受着什么。
想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那单薄稚嫩的少年身体,他忽然觉得有心里些难受。
述,总是寥寥数语,现实的经历,却是日日夜夜。
对方究竟是在怎样的绝望痛苦下,宁愿速死,又是在怎样的求死不得下得知自己的身世,最后舍弃信仰,舍弃姓名。
【既然这个世界厌弃我,那我也抛弃这个世界。
既然所有人都要我死,那我就要所有人的命。
从今以后,抛弃姓名过往,以剑为名,戮尽天下,冠圣之姓,舍弃天道。
圣者,天也。
剑名,君霄。】
圣君霄,标志着主角黑化的一塌糊涂的名字。
想到这个名字,就想到自己的悲惨未来。
玄荥顿时没空悲天悯人了,不由暗暗一哂,矫情了不是,自己小命还揣裤腰带上,以后身心受到的创伤可丝毫不亚于如今的主角,竟还有空去怜悯旁人,尤其是这个旁人将是自己悲剧的来源。
【嗬——我就是想要这些人互相杀戮,我就是想让那高高在上的仙宗宗主尝尝众叛亲离的味道,看到你们痛苦,我就开心了。】
想想以后要杀出冥渊、异变的跟基因突变一样的主角,更兼作为主角口中‘高高在上的仙宗宗主’,玄荥只觉得后槽牙生疼。
说实话,他其实不太清楚冥渊中主角到底遭遇了什么,只知道被一次次地腐蚀了肉身,又受之前死于冥渊之人弥留的怨气侵袭,最后还得知悲惨身世,终于彻底崩溃信仰。
至于主角究竟是怎么真正激发魔君传承,怎么度过冥渊十年,又是怎么杀出这片腐蚀之地的,都是个谜。
盖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