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勋死得可真是够冤的…”,严世藩拣个蜜饯扔进嘴里,倒没显得对这件事有多上心,“堂堂当朝国公,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牢里头,唉…”
“冤么?我看一点也不冤…”,严嵩垂下眼皮,用余光瞟了瞟严世藩,“他和夏言都斗到了那种地步,最终肯定要分出个胜负的。郭勋没夏言聪明,死了也是活该…”
“我不是指这个…”,严世藩打个饱嗝,往椅子上靠了靠,“我是说郭勋死得不明不白地,到了最后连个原因都没查出来,生前如此风光,可也架不住死后凄凉啊…”
“哦…你说这个啊…”,可能是饭后有些慵懒,严嵩还是没有睁开眼睛,“那也不算凄凉,就因为他死在狱中这件事,皇上已经下令将相关涉案官员全部贬黜一级,这还能算凄凉吗?那么多官员给他“陪葬”…”
“那也没用,命都没了,什么都是白搭…”,严世藩揉了揉肚子,轻叹一声,“到最后也没查出个结果,我还就不信了,要是没有人做手脚,他郭勋会死在里面?”
“嗯?”,严嵩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头,“这种事情别乱说,最后刑部查出来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皇上都没说什么,岂容你在这里多嘴?”
“不是…爹…”,严世藩看到严嵩这副严肃的样子,不禁无奈地笑了笑,“现在这是在家里,就咱们爷俩儿在这,没有那么避讳吧,您就说您相信最终刑部查处的那个结果吗?什么“旧疾复发,于狱中抱恙,未能及时医治…”,反正我是不信…”
“说实话,我也不信,呵呵…”,严嵩冲屋子里两个侍女挥了挥手,他们便知趣地退了出去,“我觉得此事也另有隐情…或者说不只是我,你我能想到,朝中许多大臣都能想到,只不过…都藏在心里,不愿说出来罢了…”
“爹,那你觉得这件事会有什么隐情?”,严世藩直了直身子,可是来了精神,“你说那么多体弱多病的文臣被关在牢里,最后都没出什么事,郭勋好歹是个武将,怎么会死在里头?我看要是说没隐情才怪!”
“你要是想知道一件事情的原因,就要先想想事情发生之后对谁最有利…”,严嵩悠闲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说着,“想要郭勋死的人不少,可是最迫切地想要郭勋死而且又有能力让郭勋死的人可是不多,你想想这些人里会有谁?”
“要说这次郭勋倒台,确实是许多大臣都出了力,他们肯定怕郭勋反攻倒算,可是…要说还有能力让郭勋死在牢里…”,严世藩皱着眉头,好像是在努力思考这件事情,“彭岳,陆炳,夏言…”
“彭岳有心智没胆量,陆炳有机会没必要…”
“那您的意思是夏言!”,严世藩怔怔地看着严嵩,忽而点了点头,“是这样了,郭勋一日不死,夏言一日便睡不安稳,而且夏言回朝之后…是了,看来爹爹的想法和孩儿差不多…”
“我和你差不多?呵呵…竟往自己脸上贴金…”,严嵩笑着调侃两句,心里却很舒畅。其实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有手段,严嵩是打心眼里高兴的。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严世藩又是自己的独子,他需要严世藩来帮衬着自己,“不过这种事心里明白就好,千万不要再提了,刑部定的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大家心知肚明,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唉…这样说来,咱们此番可算是计议有误了…”,严世藩有些颓丧地看看严嵩,“爹,当初咱们计划郭勋夏言二人相斗,咱们谁也不帮,不表现出明确立场,最后坐收渔利。可…可现在斗也斗完了,郭勋倒是死了,夏言却是毫发无损,并且少了郭勋的压制,势力较之以前还要大,这可如何是好?”
“你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严嵩不紧不慢地吁口气,“郭勋是死了,夏言却未必是毫发无损。郭勋死于狱中这件事,你我会有怀疑,皇上那么聪明,又怎会不生疑?一旦皇上心中有了芥蒂,那么夏言的日子便愈来愈不好过…”
“要说夏言也是个聪明人,可有的时候却也免不了犯糊涂…说好听了叫倔强,说难听了就是蠢!”,严嵩目光一顿,随即又舒展开来,“要说夏言做了那么多年内阁首辅,虽然说大部分情况下还是颇得皇上心意,可是他也有不少次惹得皇上不高兴的时候,还记得上次皇上到承天祭祀,夏言却阻止百官上表程贺的事情吧?那次皇上可是发了大脾气。还有许多小事也是如此,不一而足…总之,夏言没少做让皇上不高兴的事…”
“可是夏言首辅的位置做得可是很牢固,比之前几任首辅做得要牢固的多,甚至连当年的张孚敬都无法和现在的夏言相提并论…”,严世藩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郭勋也死了,唯一能够制衡夏言的人也没有了,我看啊…以后的情况会更加不乐观…”
“对,是会不乐观,不过是夏言的情况会不乐观…”,看着严世藩有些疑惑的眼神,严嵩坐在那里笑着说道,“一个人最得意的时候,往往也是他最危险的时候,现在夏言看似风光,但实际上已经危机四伏了…”
“嗯?”,严世藩目光一怔,“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夏言那颗不断骄躁的心…是,夏言现在是在朝中没有敌手了,可也正因如此,才会引得夏言不断地去犯错误,不断地去惹怒皇上…”,严嵩看着严世藩,用手指点点桌案,“就说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