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城的夜很静。
丝毫看不出寂静之下暗藏着的风起云涌。
金店的门,就那么开着,冷七靠着门槛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
胡三金战战兢兢的站在冷七的身后,头上的冷汗,从始至终就没有停过。
元真子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面前这个人了。
这人似乎什么都不怕!他到底有什么底气?
自己几年来暗地里躲躲藏藏打听消息,小心翼翼的关注着那群人的一举一动。
可是这个人,就像一根磨得锋利的钉子,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便把这层窗户纸捅的七零八落。
元真子是个惜命的人,可对面前这个人的好奇,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心底的担忧。
寂静的深夜,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把其它的声音无限放大,比如,人的脚步声。
老宋来的远比冷七预想的要快。
烟草味其实有时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相反会让你嘴里又苦又涩。
冷七咳了两声,站起身默默的注视着那道三年不见却几乎没变的身影。
冷七看见了云杨,也看见了另外几个熟悉的面孔,可唯独没有看见黄标,这让他心里蓦然沉重几分。
在冷七看着老宋的时候,老宋也在疑惑的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人。
尽管不愿意,可老宋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人根本没有自己心中那道身影的一点儿影子。
一个人的面目或许可以变,可是人的气质是改变不了的。
老宋很坚信这一点。
岁月可以刻在任何人的脸上,可是沧桑却只能沉淀在一个人的眼底深处。
这样的变数让老宋心底在一点一点往下沉,面色也变的很难看。
“我要的人呢?”冷七开口,声音嘶哑。
“你认识我?”老宋眯着眼,答非所问。
“我问你我要的人呢?”冷七同样答非所问。
老宋忽然咧开嘴笑了,脸上阴晴不定:“人可以给你!可是,你走得了吗?”
冷七心里很燥,燥的他不想多说一个字。
掐了烟头,冷七迈起步子一步步走向老宋。
老宋面上一变,尺长的镇尸钉悄无声息的握在手中。
耳边拳风呼啸,老宋抬手去挡,手臂却有些酸麻。
退后两步,老宋翻手将那镇尸钉耍了个花,刺向冷七:“我先废了你双手!”
这煞气很重的镇尸钉冷七是见识过的,弹指掐了个决。
“当啷~”
镇尸钉在所有人面前眼睁睁的被冷七握在掌心,老宋被冷七当胸一脚,竟然凌空飞倒在地上。
冷七将那镇尸钉扔在在老宋身前,咬牙冲一旁的人道:“半柱香,见不到李梦凯,我要他命!”
云杨张了张嘴,急声说:“你要的人在后面……”
话音未落,一股腥风在冷七背后吹起,冷七回过头。却发现那眉目猩红的梵志就站在自己身后,手上提着一道衣衫破烂,血痂结成一块块的人影。
梵志将手中的人死鱼一样扔在地上,吐着猩红的舌头诡异笑道:“嘿嘿,人在这儿!你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李梦凯被扔在地上,只是木然的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望着冷七,眼中的希翼之色渐渐消失,无力的闭上眼。
李梦凯光秃秃的手指在抖,甚至有些不正常的痉挛。
没了指甲的十指,还在隐隐往外渗着血丝。
冷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腔的怒火让他几乎站不稳:“你干的?”
梵志张狂的大笑,指着冷七:“我还当是那个禅宗小和尚,看来是我想多了!”
冷七哄着眼眶冲到李梦凯身前,泪珠子啪嗒啪嗒砸到李梦凯的脸上。
大概是眼泪浸痛了伤口,李梦凯眼皮子动了动,无力的呻吟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
冷七呢喃着,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搀起满身伤口的李梦凯。
梵志眼中闪过一丝扈气:“我让你碰他了吗?”
“滚!”
冷七猛的抬头,死死的盯着梵志。
梵志仰天大笑:“不自量力!也罢,既然跟医字脉这小道士是一伙的,你也逃不了!我放过了那小和尚,可是不见得会放过其它人。”
冷七顿了顿,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好啊!”
梵志诡异的的笑了两声,摊开手掌,猩红的血气竟然渐渐凝结出一串宛若实质的念珠。
下一刻,漫天的腥风刮的更厉害了。
梵志竟然慢慢的凌空盘腿而起,双手摊在膝盖上,那念珠一点点转动,每动一分,梵志口中便吟出一个极为古怪的音节。
沉睡的长沙城忽然喧闹起来,狗吠猫哭孩童啼。
老宋更是惊呼一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要听也不要看!”
可当他看到冷七的时候,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冷七轻轻的捏出两道黄符,贴在李梦凯耳畔,抬起头时,一双眼睛清明的可怕。
“还来这一套?”
冷七笑了笑,站起身,单手掐了个道指,同样张口。
道门三十六字天罡咒,一个又一个被冷七吟出。
漫天的腥风忽然顿了一下。
本是冬日,可是夜空隐隐响起了雷声。
冷七望了望天际,神色复杂,三十六字天罡咒,自己从未使用过,师父更不曾传于自己,可竟然没有一丝的生涩之感……
雷声响起,长沙某处,那老道匆匆的身影戛然而止,似乎有所感应一样望着天际,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淌下,声音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