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部队正在快速崩溃。
坎波斯上校和其他几名高级军官注视着军营前的战场,一言不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表情:震惊、愤怒、恐慌、失望,以及忧心忡忡。与奥索里奥中校一样,他们也希望部队能够尽可能完整的撤回马尼拉城,将损失降到最低程度,但叛军疯子却让这个希望变得遥不可及了。
他们接连不断的冲进反击部队当中,与士兵们搅在一起,然后爆炸。士兵们最多也只能在炸弹的导火索烧尽之前竭尽所能远离叛军疯子,或者完成一个简短的祷告;但大多数士兵什么也做不了,要么来不及反应,要么就是被血腥的场面吓傻了。
不过,不管战场上的士兵做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事实上两者之间没有太多的区别——除非不顾一切的跳进护城河,否则他们也只能眼看着叛军疯子接近,将自己或者其他人炸上天。如果运气够好,这些士兵会立即死去,几乎感受不到痛苦,但运气不够好的人就像什么也做不了的人一样多。
即使远离战场而且受到枪声干扰,高级军官们仍然能够清晰的听见受伤士兵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它们能够让任何一个原本心情愉快、胸襟开阔的家伙连续做上一个星期噩梦,而棱堡里的士兵已经停止射击,要么目瞪口呆的看着,要么缩进角落里发抖,还有人大声痛哭起来。
只是那么一会儿……几分钟,西班牙人的战斗意志似乎就荡然无存了。
“我们犯了一个错误。”终于,当又一个叛军疯子“砰”的一下爆开,将自己和身边的西班牙士兵炸死之后,坎波斯上校对这场战斗进行了总结。
问题是,没有人想听这个总结——只是废话。军官们只关心一件事。“我们必须把剩下的人都弄回来。”
但这个要求对坎波斯上校来说同样毫无意义,他已经开始怀疑同僚们对局势的掌握程度了。“再派遣救援部队出击只会带来更多损失,而且我很怀疑我们的士兵是否还有勇气面对叛军。”他咬着牙说,“奥索里奥中校和反击部队只能依靠自己——”
“他们不可能做到!”一个军官绝望的叫起来。
就好像为了证明他的观点,军官们突然听见一个更加不祥的声音:密集的、刺耳的尖利呼啸,预示着至少两打炮弹即将落下。他们的判断非常准确,甚至在有谁大声喊出“炮击”这个词之前,炮弹已经在四散溃逃的士兵中间爆炸了。
在战斗快要结束的时候,雇佣军的炮兵也加入进来,而他们的第一轮射击就彻底断送了坎波斯上校的全部希望:反击部队终于彻底崩溃,指挥消失,队形解散,军官和士兵一窝蜂似的涌向唯一的退路,结果却挤成一团。叛军士兵在他们后面攻击着,进行着一场单方面的战斗。
在这场混乱中,只有提前逃跑的军官和士兵和极少数幸运儿成功通过了第一道护城河上那座狭窄的小桥,其他人在迫击炮火、人体炸弹以及子弹的追逐下,不是死了就是受伤失去行动能力,要么也像开始时的一些人那样跳进护城河里——或者被自己人推下去。但菲律宾士兵很快追到河边,肆无忌惮的向这些努力挣扎的落水者发射子弹。三角堡上的士兵和两挺机枪也再一次转移了火力。
落进护城河的西班牙士兵只能选择潜入水底,但仍然无法逃过致命的子弹。河水里很快增添了一些红色,并且逐渐变得越来越明显。
“救命!”有人在呼救。
直到这个时候,高级军官们才想起应该为这些士兵提供掩护。
“开火!”上校对下级军官和每一个能够听到的士兵咆哮着,“开火!把叛军从护城河边赶走!”
“开火!”下级军官们如梦初醒,也开始大声吼叫,并用皮靴和手枪柄督促自己的已经麻木了的士兵开始行动。只是因为对上级的绝对服从和通过训练形成的本能反应,城墙上和棱堡里的西班牙士兵机械的将他们的武器对准河岸边和三角堡,然后将死亡回赠给兴高采烈的叛军士兵。
阿尔瓦雷斯上尉和他的士兵显然都忽视了防御来自马尼拉的威胁,他们毫无防备,瞬间损失了几十个人;在三角堡里的菲律宾士兵同样损失惨重,上百人没能及时将他们探出护墙的身体收回来,结果丢掉了性命。
在这种时候,他们只能将注意力从落水的敌人身上移开,同时让自己躲到一个更安全的位置。
西班牙士兵做到了高级军官们希望他们做到的事情,但死亡依旧威胁着每一个暂时幸存的落水者。雇佣军进一步加强了火力支援的密度,而且将炮火向前延伸了一点,让炮弹正好落进护城河里;而他们的发射速度又是如此的迅速,以至于河道中每一分钟都有接近两百道水柱升起。
显然,他们不准备放过一个落水者,当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他们构造的火网,没过多久,水面上就浮起一层尸体。
而且只有尸体。无论坎波斯上校如何努力,他看不到一个幸存者。其他高级军官也同样如此。
“似乎……没有人还活着了。”一个军官说,声音微不可闻。
“所有人都死了。”另一个军官更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肯定的宣称到,显得痛苦不堪。
“该死的美国佬!”坎波斯上校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现在,他对那些美国人充满了憎恨,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法控制的憎恨。他曾经还喜欢过这些家伙——